灰色槍手 - （二十一）伊格

　　「叫我伊格就行。就別叫我護士長了，我不喜歡把工作和私生活混在一起。」她說道，槭把車門關上後，她便重新開車上路。「所以說，你為什麼想去城北的漁港？還是在這種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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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關你的事。」槭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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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嗎？我可是在大半夜裡把孤單一人的你接起來，讓你搭便車的人喔？」伊格說話的語氣不禁讓槭想到羽生——而這和他印象中那位護士長不怒而威的形象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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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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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不是這個意思。」伊格搖了搖頭，不再追問槭半夜跑出來的原因。「反正我也正好要去那附近，多繞點路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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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在車子駛過時被車燈短暫驅散，旋即又再度聚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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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那位患者……唔，就是那位動了胰臟癌手術的柴犬大叔……他還好嗎？」伊格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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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有些愣住。他沒有料到她會記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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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槭吐出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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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怎麼會……我記得那個手術挺成功的說……怎麼死的？」伊格有些驚訝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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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默然不語，腦中浮現的火海照亮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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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劈裡啪啦劈裡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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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我好像不該問這個。」伊格道，似乎發現了自己的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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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你是第一個向我問這個問題的人。」槭輕聲道，拿出口袋裡那張照片，看著柴叔和柴姨的笑容，險些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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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沉默了一陣，伊格才鬆口道：「你要不要睡一下？到城北還要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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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槭看著窗外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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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格開得很快，不一會兒，已進城了。這座城雖然徹夜燈火通明，但街上的路人已寥寥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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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格經過中心城區那個標誌性的圓環，圓環中間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雕像，在夜色中，旁邊幾盞聚光燈打在雕像上，很是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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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十分鐘後就會到了，我會讓你在漁市那裡下車。你應該認得路吧？」伊格確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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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回憶著當時茵電腦上的地圖，上頭的路線也是只到漁市，再往內就不確定路線了。「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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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這麼晚了，你自己一個人要注意安全，別到太暗的地方去。」伊格道，回頭用一個複雜的眼神看著槭。「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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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我會注意安全的。」槭禮貌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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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格在漁市前停下車，裡頭沒有半點燈火，陣陣魚腥味清楚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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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走囉。」伊格道。槭點了點頭，關上車門。伊格搖下車窗，揮了揮手，慢慢的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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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目送著車尾燈消失在轉角，等待眼睛完全適應黑暗後，他轉頭望向漁市裡頭，接著拿出槍，裝上子彈，小心翼翼的踏入那沒有光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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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與心理作用的雙重影響下，槭的心臟跳得比平常快得多。槭沒走幾步路，便會稍微活動活動腳踝，以便在遇到危險時快速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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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能夠不逃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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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了漁市，槭來到了海邊的廣場。向左望去，可以看到一個親水公園，向右望去，則能見到一個造船廠，與無數個疊起的貨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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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雙手握緊槍，往右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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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聲迴盪，停泊著的船隻微微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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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顏六色的貨櫃一排一排的疊了起來，有些的門打了開來，裡頭或空空如也，或裝了不知名的貨物。槭隱藏在貨櫃的影子中，時時刻刻警戒著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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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忽然覺得羽生說的對——不確定的比確定的危險來得危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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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聲叫罵從遠處傳來。槭豎起了耳朵，辨定方位，安靜而迅速的朝該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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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你們這是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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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大天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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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天使……又是大天使……你們能不能別總把這三個字掛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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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恕難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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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呿。不管這個了，如果你們不打算把東西交出來，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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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從貨櫃後微微探出頭。不遠處，在貨櫃之間的空地，左右兩邊似乎分成了兩方不同的勢力。一邊全是凶狠的黑狼或灰狼，另一邊則是一群帶著白面具，面無表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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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科？白面具？凶手會在這兩方的其中一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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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先冷靜。我相信這之中必定有什麼誤會……」那群面具人中其中一人說道，神態有些不耐。突然，他們之中走出另一人，抬手制止了他說下去，以一個嘶啞的聲音道：「你們想要那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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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當然，我們之前就是這麼說定的。」另一邊為首的黑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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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出來。」那個面具人說道，揮揮手對著手下示意。其他面具人點了點頭，退了下去。須臾，他們搬著數個大箱子走了出來，放在了地上，聽聲音似乎有些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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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有嗎？嘿，幸好我有提醒你們，不然差點就虧大了。」那頭黑狼輕蔑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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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吧。」為首的面具人不為所動，冷冷的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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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蓋被緩緩的打開了，那頭黑狼有些得意的走上前，往箱內看去，卻倏地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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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這是……」話音未落，那面具人便從箱子裡拿出一把槍，對著黑狼的腦門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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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黑狼的屍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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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動，一個都別留。」那個面具人命令道，其他手下便迅速從其他箱子裡拿出更多的槍，對著狼群一陣掃射。對方反應不及，大多還沒拿出武器，便已被射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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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倒抽一口氣，暗自希望那群面具人別發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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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不絕於耳，響徹了夜空，尤其在這寧靜的小漁港更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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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究竟是誰？從對話中看來，他們原本似乎打算做什麼交易，只不過戴面具的那一方好像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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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羽生說的黑幫嗎？他們在交易什麼？車廠老闆說的面具就是那群人帶的面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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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對方的最後一個成員倒下，槍聲方歇。那些面具人拿著槍，一具一具屍體檢查著，若發現還有呼吸心跳，便又朝他的頭補上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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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回巡視了幾遍，確認沒有生還者後，一人走向為首者道：「報告，生命跡象已確認完畢，沒有生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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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把這些屍體都載回去，不要留下任何痕跡。」那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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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觀察著那人的長相，不知為何，似乎越看越熟悉。從耳朵和毛髮看來，似乎也是犬科的，只是不知在哪裡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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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個手下道，卻不知為何有些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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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為首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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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我直言，長官……我們把他們全殺了，不可能瞞得住其他人，這樣我們在這圈子裡的名聲肯定只會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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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事到如今，還回得了頭嗎？別忘了我們在做的究竟是什麼事。」那為首者道。「探索真理必定伴隨犧牲，做正確的事必定招人嫌惡，這是難以避免的。況且，他們所持有的那個東西，對我們的事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都得取到手——這是大天使對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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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官說的是。那麼，失陪了。」那手下恭敬的向為首者微微躬身，接著快速加入清理現場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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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按捺著，不要在這個時候走出去，因為他知道，現在出去無異於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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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為首者環顧四周，監督著他們在短時間內把環境清理乾淨。屍體早就被全數抬走，地面的血跡似乎也用特殊的藥劑清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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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官，我們該離開了。」那名手下向為首者報告完後，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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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為首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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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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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大天使的直接命令，我必須把這件事處理完。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和你們會合。」為首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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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麼，我們會留一台車給您。」那手下道。須臾，只聽引擎發動聲響起，車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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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為首者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手背在身後，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又或者只是靜靜的聽著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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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拚命壓抑自己的呼吸聲，彷彿稍微大聲了點都會被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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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只是一動也不動，就那麼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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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槭開始懷疑那人是否出了什麼事時，那人開口道：「我已經幫你支開了我的手下，這裡沒有別人，你現在可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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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微微愣住，一瞬間不知該不該投入這個危險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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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出來吧，還是要我過去把你抓出來？」那人沙啞道，轉過了身，雙眼盯著黑暗中的槭。在眼神接觸的那一刻，槭彷彿感覺到電流竄過，身體有些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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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知道這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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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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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昂起了頭，伸出手，摘下臉上的白色面具，重新看向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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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槭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人，但驚訝的情緒瞬間轉化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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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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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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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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