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彼端，是甚麼？ - 其二十三

「想了甚麼？」詩彤隨便找了張椅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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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店內沒有客人，兩手空空的咖啡師也有餘力坐在詩彤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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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客人真的要死了嗎？」咖啡師問了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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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也差點忘記曾經向她衝口而出的事，不過看來她依然認為詩彤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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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我當時心情很差，差到想死而已。讓妳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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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太好了。」咖啡師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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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陣子也想了很多，妳說的也不是全錯。儘管我不覺得人生像咖啡，不過我覺得人生確實充滿矛盾。」詩彤回想起這兩個星期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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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說卻被逼說、想生存卻被車撞死、想逗人開心卻弄哭人之類的，期望和現實相差許多的事無窮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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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在此質問：「沒有人用槍指著你的頭也算逼嗎？」的確可能沒有用盡可行的方法，但人在困惑中難以保持理性。面對這種「堅強」的人，只能怨自己為甚麼要說出心中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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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堅強也是一種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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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甚麼？好像是就算死也要撐下去之類的？不過比我堅強的人比妳想像中的還多，我也只是快要—不得不堅持才堅持，如果有別的方法，我應該會放棄。」詩彤看著窗外荒涼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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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說得很對。其實我不應該強加自己的想法在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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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想到某個像漫畫主角的人：「我覺得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不管做甚麼也有機會成功或者失敗。最重要的是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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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後悔......我明白了。」咖啡師站起來：「我也是時候回去準備了，客人要喝咖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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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但我現在不想喝咖啡。」詩彤走向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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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會再來光顧嗎？」咖啡師拿著濕抹巾擦亮櫃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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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我應該會再來一次，之後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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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好好招呼客人的，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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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走出咖啡店繼續尋找藏起來的好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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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結果而言，她一個也沒有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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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羨琳是理所當然，但連兩個男生也找不到就有點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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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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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黃昏時回到羨琳家，詩彤第一道問題便是問三人的躲藏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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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小鎮範圍內住宅以外的建築物都可以進入，但不能躲在付錢才能進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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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應該不會卑鄙得躲進學校，應該只是詩彤看漏了某個顯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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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躲在小鎮最外圍的屋子後面。」羨琳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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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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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沒有說不可以，但這樣也太卑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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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玩這種「你想要的東西其實從一開始就陪著你」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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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問甚麼？」詩彤放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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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個問！」俊明以迅雷般的速度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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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問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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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是很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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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叫天使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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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上次既已探討，重複提問也不會有另一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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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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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再試試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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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說「你已經問過一條問題了」，不過不想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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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像祈禱的修女般跪地舉高雙手：「天使大人啊！可否恭請祢降臨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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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沒有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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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站起來拍拍膝蓋：「看吧？我想證明也證明不了。可能我真的是被天使眷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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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可能只有她才看得見天使，但要天使主動來找她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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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失望地嘆氣：「唉，我真想見見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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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問第二道問題嗎？」浩仁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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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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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不要再問強人所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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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除了去山另一邊之外最想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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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只想去山另一邊，不過到達後要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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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過了那天仍活著，自己最想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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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思考了一陣子後說：「如果有機會，我想寫信告訴你們我看到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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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沒有去過另一邊，收到信應該會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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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在城市遊歷的見聞、分享當下所想，真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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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期待。」浩仁帶著虛假的微笑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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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同樣以虛假的笑容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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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壓軸出場了！」羨琳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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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問題一定非常刁鑽，幸好詩彤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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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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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世界要毀滅了，妳最想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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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完全沒有想到羨琳居然會問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她以為她會問有關性格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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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死的不只自己，而是這星球上的所有人，想法會否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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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應該都會失去理智或者與最愛的人迎接末日，孤獨的自己又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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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們一起看著隕石掉下來......吧。」詩彤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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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肯定，是因為她的想法在死後才有所改變，原本的自己一定會自怨自艾然後被無情隕石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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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不會有過多交雜的同學居然會演變成好友，她快要感謝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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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低頭笑著說：「我沒有『因為我要死所以要拉全世界陪葬』的想法，但是現在我開始覺得死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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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括而言就是「不見棺材不流眼淚」，要解救頹廢的人只能用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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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感嘆自己何德何能接受天使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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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天使和神商討的時候，祂們只是以「隨便選一個傻瓜然後享受這場戲」的理由便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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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如此，的確拯救誰也沒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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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悲觀地說這些話，比較像是在諷刺。」詩彤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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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地諷刺，換言之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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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三條問題都問完了，要吃晚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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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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