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編織者 - 第六章「迷失者」的代辯人 ①

晝夜交替，擺鐘噶噹噶噹地敲響淩晨十二時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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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岸街道的燈光隨著主人的就寢慢慢熄滅，濃霧吞噬了外面所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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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人都躺在床上舒緩一天的勞累時，唯獨羅萊還處在一樓的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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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著沒有內容的白頁，看著桌上陳列的照片，心中若有所思似的，他將空白的書本娜到了桌旁，自己則抱腿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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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那緩慢旋轉的吊扇，將他的思緒帶回了幾個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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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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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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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女性告別後，羅萊便一直線返回了「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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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掛著「CLOSED」牌子的大門，他對這間房屋的住民們說出自己歸途時會使用的慣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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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收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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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櫃台旁迎接羅萊的是雙手已空閒的白髮男子。一跨過地毯，源自二樓的鍋鏟與鍋子碰撞的聲音就會隨之傳來，看來這次則是換少女的雙手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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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還挺順利的，等等能幫我洗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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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問題。不過，我建議你稍微向前一步會好一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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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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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由小白的「提醒」，羅萊下意識向前踏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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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同時間，一陣強風拂過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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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羅萊轉過腰子時，那位早早出門的「冒險者」就已經站在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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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啦！咦，羅萊怎麼傻站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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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來，燈裡。你知道剛剛打開的門差點就把羅萊撞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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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抱歉！有沒有哪裡受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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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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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沒有物理層面的傷害，但精神上反倒受到了跟今天見到「萬畫筒」時等同的打擊。原本不去想象那個畫面還不會怎麼樣。可一旦去嘗試描繪各種後果後，羅萊就沒法停止自己的思考。臉龐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並且在嘴邊嘟噥著「沒事」的話語，就是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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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意義來說，現在的羅萊即將面臨成佛時的感受。也不曉得是不是錯覺，燈裡等人似乎能看見快從軀體分離出來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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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羅萊的靈魂要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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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小白！該直接一拳把他打昏嗎？！還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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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總而言之，先狠狠往他的頭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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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這樣不會受重傷吧？有沒有別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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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使勁地搖一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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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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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燈裡把雙手搭在羅萊肩上，使出的九牛二虎之力，更是直接將他的身子旋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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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醒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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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頭好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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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沒有起色，還不如說羅萊都快要被燈裡二度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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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主意的提供者，此刻並未發出喝止的言行。宛若把自己代入旁觀者視角，主張沒任何關係的他，現在更像個得逞了的惡作劇人士一般，笑瞇瞇地盯著在大廳正中央玩出這場鬧劇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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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有空在那瞎胡鬧還不如給我上來整理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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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出這麼大動靜會被警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由其是對於需要專注調控火候的楓來說，樓下發出的雜音更是間接影響了她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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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半會兒就算了，但這次絲毫沒有停止的預兆，甚至還愈演愈烈。這不得不讓身處廚房的她扯開嗓子，好讓他們能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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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抱歉，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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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這個時候的楓，是所有人都不能反抗的存在。畢竟一破壞她的心情，他們可是連飯都沒法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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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剛剛我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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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了將近一小時，羅萊才得以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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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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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聲音的同時，側躺著的羅萊也開始了四處張望。當見到眾多熟悉的相框陸續映入瞳內，他邊回想自己昏倒前的作為，邊緩緩捂住頭，從觸感看上去是沙發的玩意身上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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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邊的櫃台、對面的桌子、左邊的三腳看板都間接證明了他的推想確實沒錯。而自己右側的些許空間，就有一名和服少女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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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裡和小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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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還在解析你帶回來的晶片。燈裡的話，早就已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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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羅萊忽然想起那名女性曾經提及過的，「東區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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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還沒完全消化今天聽到的資訊的同時，一個猜想無意間晃過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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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啊，你是怎麼……記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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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少女，也難免瞪大了雙眼。畢竟哪有人一起身就會去問些不知所雲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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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羅萊一直都認為，「編織者」會失去本來的記憶，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否則的話，編織者本人都還沒幫他人尋回記憶，自己就已經深陷在「迷失」的沼澤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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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和她理應都是屬於這類的存在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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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親自走遍第二街道之後，羅萊不禁對這個不曾懷疑過的事實提出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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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相識，再到把自己帶回來後就不怎麼出門的時點起，她會待在「工坊」的原因應該不只是為遺失相機而贖罪，家務擔當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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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說「為什麼一手支撐『工坊』的主人要向未來能頂替她位子的少女，灌輸了這份一旦遭到觀測就會立即暴露的知識，從而限制她的行動範圍」的話，那麼理由或許就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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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是因為夢境的話……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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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徹的眼神，微微顯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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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笑容，是她偽裝時會帶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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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待在草原的時候一樣，她通過這種方式隱藏了真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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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也太萬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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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這就是夢境厲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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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呢……啊，肚子有點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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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畢竟你都昏倒有一陣子了。不過放心吧，依照燈裡的要求，我今天難得大展了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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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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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萊不打算將東區的所見所聞全盤托出。利用別個話題作為引子，他把少女從深刻的氛圍中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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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去把食物加熱下，等等記得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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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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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少女離去之後，羅萊開始巡視能放東西的每個角落，最後在櫃台上發現熟悉的白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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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一看，裡邊無非是羅萊一整天下來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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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按照慣例那樣跟少女分享自己的所得，但經由剛剛的試探後，他默默將信封收進了肩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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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啪嗒響起的步伐，他也帶上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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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隱藏的，無疑是自己隱約察覺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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