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侍女圍著趙拓，擦的擦，搓的搓，合力把這小孩兒徹徹底底刷洗乾淨。
趙拓鮮少受宮人服侍，也甚少洗澡，嚇得「哎呦」直叫喚，在浴桶裡掙扎不休。
「放開我！不要……要淹死了……哎，疼，疼，不要……」
「小客官，不行的，掌櫃的親口吩咐，要洗到身上和頭髮裡半點污垢都沒有、浴桶裡的水清澈見底為止！」
李謹言也在屏風另一邊沐浴，靠在浴桶裡正享受呢，聽到另一邊在鬧騰，水花四濺的，心中好笑，探頭吩咐：「給他兩塊又大又厚的炊餅！唔……也給我來一份薑蜜水好了。九郎，乖乖吃餅別亂動，洗好了，等下還有好吃的！」
趙拓看到吃的，什麼都管不上了，雙手一把抓起炊餅，大口大口地吃著，吃完一塊換另一塊，滿嘴都是碎屑。
他分了心，不掙扎了，侍女們也放了心，替他洗沐。
侍女也照樣服侍李謹言洗沐。李謹言來到燕代後習慣得不錯，攬著浮在水面的木盆，把玻璃瓶子裡的薑蜜水倒到小瓷杯裡啜飲，瞇著眼慢慢享受，最後搭著侍女的手，施施然從浴桶裡跨出來、張開手臂擦身、更衣、躺到涼榻上給侍女絞乾頭髮。
要不是心裡記掛著等下要去包廂漱玉軒赴那一場兄弟鬩牆的筵席，他都快要舒服得睡著了。
矇矓間，只聽腳步聲繞過屏風，他睜開眼來，只見個錦衣華服的小孩子蹲在涼榻前，盯著他看，欲言又止的：「李家哥哥，李家哥哥你，你睡著了嗎？……」
他矇矓間隨口「嗯」地應了一聲，心裡卻想著：這小孩兒誰啊……
只聽那小孩子又輕輕地拉了拉他衣袖，委屈地央求：「李家哥哥，我吃完餅了，還是餓……你答應我洗好了還有好吃的……」
等等，是趙拓？！
李謹言猛地睜開眼來，坐直了，替他梳頭的侍女來不及縮手，梳子一下卡在長長的頭髮裡，疼得他眼冒金星，失態地大叫出來。
「小郎君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侍女大驚失色，急忙道歉，李謹言卻意不在此，隨手揉了揉那一片扯痛了的頭皮，確定沒扯禿也沒出血就不管了，吩咐侍女繼續梳頭，然後拉著趙拓讓他也坐下來，捏著他的肩膀，左看右看。
趙拓一頭打結的頭髮已經梳理順滑了，用玉簪別好。額頭碎髮下的小臉蛋也洗得白白淨淨，侷促地半垂著，幾經催促才遲疑地抬起來。
他臉頰瘦，嘴唇薄，顴骨略高，臉色也不夠紅潤，顯得有些陰鬱，但是仍舊擋不住氣質出眾的五官，鼻樑直挺，將臉龐線條削切得乾乾淨淨，單眼皮丹鳳眼裡盛著兩點黝黑瞳孔，像浸在墨水裡似的，眼白與眼珠黑白分明，不摻半分雜質。
這根本就是小號的燕璟帝啊！長大後登基畫了畫像，眉眼長開了些，但大致輪廓半點沒變過！
就是嘴角沾著炊餅碎末，添了幾分稚子傻氣，看著比成年後的畫像生動活潑多了。
趙拓觀言察色，雖覺對方不似在生氣，卻還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李家哥哥，對不住，都是我不好，吵著你，害你扯到頭髮……你別生氣……」
未來的燕璟帝就站在李謹言面前，年紀相仿，身上穿著和他一樣的天碧色綢緞衣衫，袖口滾著一樣的金絲刺繡，喊著他「李家哥哥」，李謹言再一次覺得有點不真實，但與此同時，心中激動又油然而生，感覺就像在爛泥塘裡撈出了隻價值連城的青花瓷裡似的。
由自己親手養出個未來皇帝……穩了，絕對穩了！
趙拓與李謹言怔忡對視的時候，肚子又響起來了，登時羞愧交加，慣性地摀住臉。
「哎哎哎，摀住作甚？洗乾淨了真好看，生得磨喝樂（註1）模樣！」
趙拓自己雖然沒玩過泥人偶，但也看過宮女玩，知道李謹言這是在誇他長得可愛伶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臉上一陣火辣辣發燒。
「哪裡像磨喝樂了？我長得醜，腦袋又笨，大家都不喜歡我……李家哥哥才像磨喝樂，莫要取笑我了。」
「我覺得你好，那你就是好，別人說的都不算數。」李謹言忍不住調戲他幾句，替他擦掉嘴角的餅碎，又佔長他兩歲的便宜，哄他說，「怎麼這麼見外，老叫我李家哥哥？叫我一聲言哥兒，行不行？」
天上忽然掉下個疼他誇他的哥哥，趙拓難掩心中欣喜激動，眼裡閃著細碎的光芒，捉住李謹言的手來回地晃。
「可以嗎？是真的嗎？好，好……言哥兒，以後都這樣叫。言哥兒，言哥兒……」
他小聲地反覆唸著這三個字，像在細細咀嚼著山珍海味似的。
李謹言只道他餓得狠了正在催促，笑道：「還餓著是吧？你言哥兒這就帶你吃頓宴，有我在，待會見到誰都別害怕。記得都聽我的，我做什麼，你看著我眼色跟著做就行了！」
註1：「磨喝樂」即泥人偶，來自梵文音譯。北宋‧金盈之《醉翁談錄》：「京師是日（乞巧節）多博泥孩兒，端正細膩，京語謂之『磨喝樂』。小大甚不一，價亦不廉。或加飾以男女衣服，有及于華侈者，南人目為巧兒。」當時的大人若要誇一個孩子可愛迷人，會說「生得磨喝樂模樣」。
感謝閱讀！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pi7SOAZQx
別忘了追蹤、讚好、留言，給予作者一點鼓勵❤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9mSX1PJFo
▼ 更多資訊 ▼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uoWsHQW8h
作者專頁： https://portaly.cc/quill_driver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c5LPg92a
Discord交流群組： https://discord.com/invite/p3YwczcHk7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kSlDGmr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