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能量者的思考法 - 【四、粉末】

每當我在電視看到家庭溫馨的畫面便會感到違和，內心產生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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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真的有很多父母會抱著子女說「我愛你」嗎？父母會讚揚子女默書只獲得七十分，然後一家人去吃大餐慶祝？世上的「平均父母」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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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得什麼叫「合理」，因為我一直在過著「不合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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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乖乖接受現實不去反抗，內心才會感到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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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看書接觸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我認為自己正逐漸成為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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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聽過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嗎？它有六大症狀——受到生命威脅、知道自己無處可逃、和外界的世界隔離、認同並且同情加害者不合理的觀點、感謝加害者的小恩小惠、甚至協助加害者完成他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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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爸爸脾氣很壞，嘴賤，愛擺臭臉，愛幻想，也很笨（跟一般病態賭徒一樣，老說借錢是為了可以一鋪翻身，翻身的一天不曾出現過卻又欠下一大筆賭債，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悔意），甚至乎試過用暴力一巴掌摑我至流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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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把我這個負累送到孤兒院，沒有像媽媽一樣逃避「照顧」我的責任，辛苦工作賺那少得可憐的錢也願意分給我這一點卻是值得尊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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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都恨他、詛咒他，偶爾卻又會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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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爸爸失去了我，就連唯一的家人也沒有了。我捨不得這樣去對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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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離開的大半年來，爸爸都沒有帶過其他女人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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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情況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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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時候會看到不同的女人出現在我的家，和爸爸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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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年約三十，有時候她們會穿著性感睡衣，有時候甚至沒有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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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在家裡出入讓我感到不自在。我沒有開口說些什麼，只逃避與那些女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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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女人離開前都會從爸爸手上獲得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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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會笨得認為這是善事，一切都是令人作嘔的情色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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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女人走了之後，總在房間吸煙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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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光錢後換來一剎那的快樂，卻留下更多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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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金錢投資在自己身上不是更好的選擇嗎？為何要花錢在這些沒有回報的東西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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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馬經和安全套，我在垃圾桶裡找到疑似毒品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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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透明小袋，裡面有少量剩下的白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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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賭、毒，別人最討厭、不想沾上的惡習他都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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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都認為這些事屬於很少數的，不可能發生在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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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很個別事件，平常都沒有人犯罪，警察還會宣傳、在學校裡做教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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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所以社會的人都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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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爸爸教會我最多的大概就是這些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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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的小孩自小會懂得黃、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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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爸爸去上班後，鎖上家門，偷偷到了他的以儲物櫃分隔的「房間」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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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打掃他的「房間」，進去都要用一個作奸犯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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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他的儲物櫃，除了幾件舊衣服、提款卡、紙巾、香煙、火機、馬經、少量餅乾和一個鐵盒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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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真的是⋯常常讓我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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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少到一個地步，方便隨時收拾細軟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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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感謝他沒有像拾荒伯伯撿一大堆臭垃圾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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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鐵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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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盒中滿載白色粉末的袋子，還有小壺和吸管，是我在網上見過的吸毒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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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毒癮有這麼深嗎？把這個份量吸完應該會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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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多吸一點，死快一點，我就不必再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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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團混了這麼久，終於有一樣作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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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我真的是個沒良心的不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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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靜地把爸爸詛咒一番後，便把鐵盒放回原位，解鎖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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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曲雙腳盤坐在床上，思考著剛剛的發現，想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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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什麼人，我一早知道，也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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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要有個這樣的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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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被警察逮捕，要坐牢，還有這社團人士找上門要我運毒還錢，我也要照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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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要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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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只是一直為社團工作，除了追債，也沒影響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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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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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作從來不知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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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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