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從軍行系列-盾與槍 - 《兄弟私談》

二哥

久未書信於二哥

近期江湖未有大事發生

除聞崑崙鎮派秘笈寒冰訣遭竊

不知此時可正謂天下太平

然阿昭總感到阿娘與阿爺仍有憂思

先前提及阿妹如今已三歲

爺娘時刻耳提面命

阿昭也該有兄長模樣如同二哥這般

二哥阿昭會盡己所能

六月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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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閉相隔半年方出現的書信，黎鴞垂下雙瞼。

時光終是無情，在北方與四面強敵斡旋的家族裡，他對於柳家關注逐漸乏力，連柳昭數年來未曾間斷的來書都難再全數回覆。

而黎兆幾年前在年間家族餐宴間若無其事提及那柳家再添幼女，還有柳豐與張英再因功勳升職，簡單提醒黎鷹準備賀禮送至柳府，這些黎鴞都記得，無論世間變動與世家族間相互制衡、合作或鬥爭，只是關於柳昭此人的記憶皆隨時光流逝逐漸模糊。

當其餘同齡孩童仍與三兩竹馬無憂尋樂時，黎家二少爺就已知曉世上未有永遠之友，更無恆久敵人，他僅是因需求和阿爺叮囑而與柳昭成為相知，卻無法相惜。

即便四載書信往來，其記憶卻仍停在當年那西湖畔樹蔭下，被落葉遮掩的秘密裡。

畢竟太多無法傾吐之語。

少年心想只要自己還生於黎家，或許哪日柳昭不再主動寄信，此情便將逐漸被淡忘。

他並未有所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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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二郎

今年冬日應會特別冷

需留意阿兄舊疾是否復發

若有記得阿姊交予你的藥單

府中郎中自能尋得上頭藥草

你自也要保重身子照顧好黎大郎

還有一事黎二郎

見你來信阿姊喜憂參半

喜則是二郎就要成年

憂乃你將承下何等家族重擔

阿姊自是盼二郎能得其所愛

然家命難違也算得我等宿命無可奈何

儘管如此二郎也莫怨阿爺

莫怨他所帶給兒女的一切

阿姊與二姊皆如此懇求萬分不要怨恨黎家

切記此話勿入大郎耳中

九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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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誰？誰怨？

又誰願？

黎鴞手中拿著大姊寄來的信，正思索該如何回覆，便被後頭傳來的聲響打斷。

「阿弟。」

黎鷹走入書房，沈聲呼喚還坐在書案前出神的幼弟，神態肅穆卻語調溫和問：「你這可是在回覆阿昭書信？」

仰首凝視年長餘歲的兄長，黎鴞有口難言，想起黎烏叮囑，連忙將阿姊來信放回桌案，稍微以書簡遮擋，僅是簡短頷首：「嗯。」

見弟弟神態，黎鷹約略也明白其內心所想，無奈淺笑，端坐到其身側，目光與黎鴞交會，若有所思。

想到這是黎兆經過數年求來的嫡子，是阿爺想命來輔佐自身成為黎家家主之人，更為讓阿娘難產而去、與自己相差十歲的弟弟，黎鷹內心五味雜陳。

他清楚知道父親黎兆為上代嫡長子，下有同父同母兄弟二人，異母兄弟三者，現各分別為黎家各房，皆盡力輔佐大房黎氏家主，並未有爭權奪力之事發生。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K6J51dhq

也因此黎兆亦明白手足間愛護彼此互助之重，故盼黎鷹與黎鴞間如此。

而至今其與黎鴞確實兄友弟恭，如阿爺所期許，可再來若將黎鷹比做下任家主，黎鴞便會為分家之臣，他們總有日將不僅是兄弟，當那刻來臨前他該當如何是好？1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6oD7rocUT

尤其身為黎家嫡長子所背負之物，他尚未及冠禮便已明白，更目睹胞弟毫不抗拒順應這命數。

若生在尋常人家，或許黎鴞不會如此誕生於世，更無須這番存活。

他亦同。

男人似乎從少年看見黎烏、黎沐與自己。

兩人並肩跪坐於書案前，沉默半晌，黎鴞方開口。

「二郎，你與柳家二郎歲數相仿，又都為世家之後，其時為兄甚是開心你有同齡之友，但⋯⋯」

他些許猶豫，伸手安撫黎鴞後背，思即眼前不過是少年郎，終究收起深沉心思，但也反覆琢磨許久才再次提及：「這段時日看到你對此似乎有所猶疑，還有與阿爺相談。」

黎鴞對於兄長突然與己談起柳昭或父親，既訝異又不解，抬首與黎鷹對視。

那目光盯得黎鷹心緊，不掩飾嘆息，以指背輕觸其面頰上因習武而生的傷，已復原至快瞧不見，卻仍於指尖有握刀的痕跡，便說：「兄長想說，無論阿爺與你講過什麼，那皆非二郎必須為之，你並非要如此不可，二郎⋯⋯也可做許多自己欲做之事。」

欲做之事為何？

他可為之？

然若真能放下家族重擔，自己何需將如此話與寄託於幼弟身上？

話方落，黎鷹方覺此話乃違心之論，忽地憶起已出嫁的黎烏與黎沐，她們比自己更無選擇，即便兩人皆有所喜愛之事，仍無可奈何聽從父命，頓時心底難安。

而當他見黎鴞微愣，貌似懂也未懂，不忍苦笑，無奈搖頭，話鋒一轉道：「說起這柳家二郎也甚是有心，不過西湖幾面之緣，便與你來信四年，若他是柳家小娘子，說不準還有人要傳他心悅於我家二鴞、不離不棄呢。」

這話驚得黎鴞回神，耳梢頓時微紅，連忙搖頭反駁：「阿兄，並非如此。」

「這話阿兄自是玩笑。」

弟弟反應使黎鷹莞爾，暫且忘卻難堪，便不再提他事，專注於此話題上，直言：「但看他對你無欲無求，年節禮數卻不曾忘卻，應是願與你相交，著實難得，你若覺得此人真誠，放寬心與其深交也無妨。」

要是無法掙脫家族束縛，至少也要有友人相伴。

黎鷹邊想，不禁輕呼：「二郎。」

「這與黎家或柳家無關。」

男人攬住將成為青年之人，口吻如當年。

「是你與阿昭兩人之事。」

即便無法生來自在，他仍欲替弟弟尋得安穩之處、尋其摯友，盡可能予以自己難得到之物。

就算只有些許也罷。

「二郎。」

黎鷹放開黎鴞，神色複雜，眉眼間卻始終帶有溫和。

黎鴞沒能懂兄長眸中遮掩的光芒為何，亦不太明白無奈笑容背後所欲傾訴。

只是莫知為何，某種內心情感如乾枯冬季後春日初雨帶來涓涓細流，自石縫緩緩滲出。

「想寫甚麼就寫甚麼。」

你要尋得所愛。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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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私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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