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魔法 - 王國的英雄

「動刀！」

兩人將克里斯托弗的屍首搬到幾公里的大樹下，馬格斯將其冰封，睡了一晚，一直到早上有光亮的的早上，艾瑞克才開始動手。

艾瑞克拍手，掌聲響亮，大喊：「古爾維爾！我要交易！」

「好咧。」

不知何時，一隻矮人騎著巨大駝獸，揹著大大小小地行囊，非常突然地出現在他們身後。

「哇啊！怎麼會……？」馬格斯說。

「嘿嘿，我來了。」古爾維爾下駝獸。

「啊？他怎麼出現的？」

「只要叫他，他就會出現。」艾瑞克說。

「嘻嘻。」古爾維爾說。

這老鼠頭真可怕，他想。

「古爾維爾，我要動手術，有器材嗎？」

「要用你父親常用的那一套嗎？」

「就用那一套吧。我也習慣那一套。」

「我找找，有了！」

艾瑞克解凍屍體，將其搬起一邊，左右觀看。

「胸口傷很大，心臟與肺部基本毀了，無法觀察。」

「怪我囉？」他兩手一攤。

「我只是在紀錄。」艾瑞克翻了白眼，繼續說道：「外表特徵沒什麼特別，四十多歲人類男性，沒有魔族特有的角。本該是清秀的臉，面目猙獰，大概是因為死前的很痛苦。」

「怪我囉？」

艾瑞克決定不理他。

「古爾維爾，口罩、手套。」

「好咧，兩銅。」

艾瑞克戴上，一副外科醫師的模樣。

「手術刀。」

「好咧。二十金。」

「解剖。」艾瑞克接過刀子，動手說：「胸腔臟器與人類無異，只是受了重創……準備打開腹腔，檢視消化道其餘臟器。」

「啊？要處理消化道？那我要閃了。」

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大腸大多都是消化到一半的食物，等於嘔吐物。小腸則更慘，基本等於挖屎。要不是他是瑪院生，天天打打殺殺，不是見到對方的臟器亂飛，就是見到自己的，對於血腥的場面早就習慣了。

換作是「溫文儒雅」的海殿生，老早就昏了。但，嘔吐物與屎就不一樣了。

噁心死了，他想。

「切出Y型切口，打開腹腔。」艾瑞克說：「固定夾。」

「好咧。二十五金。」

「你是什麼都要收錢是吧？」

「那是肯定的，嘿嘿。」

艾瑞克無奈地看了了一眼，掏出錢包看了一下，臉色瞬變，無助地看著馬格斯。

對齁，他怎麼可能會有錢？馬格斯想。

「別看我，剛剛生活費都是我付的。你自己想研究，你自己的器材，你自己付錢。」

「……古爾維爾，能賒帳嗎？」

「能，利息照舊，沒變過。」矮人說。

「啊？」他訝異：「這死老狐狸欠了一堆錢，你怎麼敢讓他賒？」

「因為古爾維爾討債能力是一流的。」艾瑞克說：「無論何地，他都可以每天凌晨三點出現在你面前，把你挖起來，向你討債。」

「瞬間移動？」他看向老鼠頭。

「商業機密。嘻嘻。」

「嗚，好貴。」艾瑞克回過神，數了數開銷：「為什麼這些東西的價格都是『金』起跳？」

「因為這些都是最頂級的醫療器材啊。」古爾維爾說：「這套可是你家老爺定做，我去幫他找工匠生產的。」

「……所以這東西設計圖是我家的吧！你好歹打個折吧？」

「已經半價了。」

「……好吧。」艾瑞克認了。

古爾維爾可說是這個時代商人的典範，商品一流，不惡意抬價，價格絕對公道，在適當的時機給最適合的商品，而且，無論何時，在這個大陸的任何角落都能第一時間出現。至於箇中原因就沒有人知道。

「夾子。」艾瑞克說。

「夾子。」

「這次不算錢了啊，這還算有點良心。」

艾瑞克抬頭，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臉孔。

「等等！你誰啊？」

全場的人都嚇到了，沒有人注意到這人什麼時候出現，就連聽力極度靈敏的馬格斯都沒有。這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偷了古爾維爾的夾子，遞給艾瑞克。

馬格斯與艾瑞克直覺反應向後跳，散發瑪納準備交戰。古爾維爾躲到了駝獸後面，拿出了比他還要大的炸藥準備點火。

「嗯？怎麼了嗎？」哪人拿著一根冰棒歪著頭說。

馬格斯細看對方，發現了什麼，逐漸放下戒備。

身高不高，約莫四十歲，金色的頭髮，金色的眼睛，斷了的胳膊，他認得這個人，是十年前的……

「加維爾？是……加維爾嗎！」他說。

「誰？」艾瑞克說，還沒放下戒備中的手。

「王國的英雄，加維爾啊！」

「誰？」

「在前線孤身斷後，讓整隻百人軍隊得以撤退的加維爾啊！那個成績普通，卻在戰場上一步一步覺醒，變成近乎擁有等於勇者實力的英雄加維爾啊！」

「過獎了。」加維爾以單手行禮致意。

「可是他不是死了嗎！」古爾維爾激動大喊，幾乎要把那比他還要大的炸藥丟上來了：「現在出現在這裡的，肯定是假的！」

「喂！等等！先別動手，人家也沒有惡意。」馬格斯說：「而且，你哪裡生出這麼大的炸藥啊？」

「商業機密。」古爾維爾慌張，這時卻還是能故作神秘地說。

「啊你把那炸藥丟上來，不就傷到我們了嗎？」馬格斯喊。

「對啊！樣本怎麼辦！」艾瑞克說。

「誰管你的樣本，重點是我們的生死吧？」

「顧客至上！但前提是我的商品不會有損失！」古爾維爾更加激動，嘴邊的觸鬚開始顫抖。

在場的人都知道，只要加維爾想，隨時都可以殺掉他們，先下手為強才是上策，但馬格斯擋在他們的視線前面。

「馬格斯！閃開！」艾瑞克說：「讓我一發火球把他轟了。」

「等等！這是人類的英雄加維爾，沒必要動手！」他說。

「沒事，年輕人，讓我處理。」加維爾叼起冰棒，輕輕推開他的肩膀，向前邁去。

「sorĉi、fajro、akcelo、fortigi！」艾瑞克見到對方已經遠離他，就立刻出手，施展強化火球。

熾熱的火球越逼越近，而加維爾依舊直直往前走。

製造出冰抵銷、製造土牆、強化肉體閃開，正常來說只有這三種可能，艾瑞克想。對方不可能就這樣被擊倒的，肯定會進行反擊，必須展開沙盤來戰術推演。

可超出艾瑞克預料的是，他的所有猜測都是錯的。

「jrofa。」加雷爾淡淡一說，舉起獨臂，強化火焰球在手上消失。

「什麼……？」艾瑞克說：「這可是經過強化的火球術！怎麼可能！」

「裏魔法！」馬格斯訝異。

兩個巫覡都知道這人不簡單，打不過。但古爾維爾不懂，認為自己的商品才是最有用的，看到火球沒有用，便投出了炸藥。

「嘿呦！吃我這招！」

「sorĉi、solidigi、fortigi。」

釋放瑪納、固化瑪納、強化瑪納。

爆炸徹底被封印在固化的瑪那之中。

「什麼！」古爾維爾喊，那可是他珍貴的商品之一，怎麼就這樣被化解了。

「固化瑪納！而且還會強化！」馬格斯更加訝異：「固化瑪納這種魔法還真的存在，不是早就絕跡了嗎？」

「嘛嘛，你們冷靜點。」他拿下冰棒，氣定神閒地甩了甩。

在場的兩人都知道主動權不在自己這裡，也只能沉住氣。

「所以，三位在做什麼？」加維爾笑著說，但笑容裡帶著殺氣：「一個殺人？一個解剖屍體？一個非法勾當？」

三人臉色一驚。

糟了！要是被誤會，這人說不定會把我們殺了，他們想。

「呃，這個……那個……我是勇者。這屍體是魔族的將領，疑似是人類，我們正在解剖研究。而這個老鼠頭做的交易是正當的，至少目前是正當的。」馬格斯慌亂地說。

加維爾散發瑪納，質與量都遠超於馬格斯與艾瑞克。他殺氣騰騰，嚇得在場三人都動彈不得。但隨後，就放下了殺氣：「好啦，開玩笑的。你們三個人我都知道，昨晚的戰場我也都看到了。『當代最強轉生者』的勇者馬格斯、受到老鼠詛咒矮人商人古爾維爾、史上最會欠錢的爛人艾瑞克。」

兩人鬆了一口氣，但有另一人不滿。

「……怎麼到我這裡稱號就變得那麼爛啊？」艾瑞克說。

「你也只有這個稱號吧？」馬格斯回：「做人做得那麼失敗還敢抱怨？」

經過一番混亂後，四人以石牆術在大太陽下製造陰涼處，就地紮營，正式自我介紹。艾瑞克對於戰術與魔法很熟悉，但對於魔法史似乎興致缺缺，這導致馬格斯必須要從頭開始講解加維爾的身世。

曾有一度人類軍隊打到魔王城過。

「邊境之地」，是遠離這個大陸極北之外的大型離島，其有穿過各個大陸的洋流，可以藉由海水通往各個大陸，可說是這個世界的中心點。「邊境之地」的邊陲時而是如石墻的崖壁，時而是珊瑚礁地形，時而是平坦的沙地。地景地貌也是，時而是扭曲的土質，時而是不明、類似於史萊姆的流質物體，時而是隨機而奇怪的生態系，例如：熱帶樹林、秋季楓林、嚴冬、蕈菇林。

整個「邊境之地」如扭曲又陰晴不定的生物一樣，是上帝錯誤的造物。

這裡沒有人能夠正常生存，強悍如魔族也是。

但位於深處中心點的「恆定點」不會改變，而魔王城就坐落於此，整個「邊境之地」就是魔王城天然屏障。

十七年前，人類軍在極北之地蓋了城池，趁著地形變化得宜的時間點進攻，開始對「邊境之地」不斷進發。但就因「邊境之地」的地形不斷改變、易守難攻的特性，魔王軍只需要拖長戰線就好，地形自然而然就會吞噬軍隊，使得王國軍時不時就要撤回城池。這樣的情況進展了一年半，士兵們高昂士氣開始疲乏。

在氛圍凝重到幾乎窒息的某日，他們受到了奇襲，隨著奇襲而來的是猛烈的進軍。砲火不斷打擊城牆，直到出現破口，開始潰堤，士兵開始撤離。作為軍官的加雷爾做出了決斷，不顧總指揮反對，毅然決然的往衝入敵軍進行游擊戰。

這是人們最後看到他的身影。

魔王軍就這樣被打亂，降緩了進攻速度，人類軍才得以奇蹟似地撤退。

他的下落不明，所有人都認為他戰死於沙場。王國對他進行了兩天的追悼，對於他的犧牲與勇猛，國王加封他為「英雄」這一稱號。這兩個字在他身上，名副其實。

「實際上，我還活著。」加維爾說：「只是斷了一隻手。」

「為什麼不回王國呢？」古爾維爾問。

「嘛，我其實比較想要低調地生活。當初會讀瑪院是父母的期待，但我真的沒有興趣，所以課業一般。等到畢業後，因為戰事危急，不可避免地要去從軍，結果一不小心就發現自己其實有魔法才能的。」

「是喔。」艾瑞克不置可否，繼續解剖他手上的屍體。

「哇！真的是加維爾，沒想到可以遇到真正的『英雄』。你知道嗎？在我閱讀所有歷史文件時，你的事件是我唯一一次落淚的。不是轉生者還可以孤身一人與一整隻魔王主力軍抗禮，而且居然還活了下來。」馬格斯說。

「你不也孤身一人魔王軍對戰，而且還毫髮無傷。」加維爾說：「我昨晚都看到了。你根本殺瘋了。」

「嘿嘿，還好啦……」他害羞地抓著頭。

艾瑞克不屑一顧，只是默默地處理屍體。

「你呢？你為什麼這麼博學啊？不只裏魔法，就連許多科學知識都知曉，甚至還會屍檢。」加維爾問向艾瑞克問。

「我的父親是繪畫、生物、考古、探險、科學家，是全能的『文藝復興人』，家族環境影響。我除了魔法之外，還遠遠不如父親。」

「你父親叫什麼？說不定我知道，畢竟我現在也是一個探險家……」

「發現不明器官，如膽囊，呈紫色。」艾瑞克打斷他，做口頭紀錄。

「等等，紫色？」加維爾起了反應。

「臟器內有不明紫色液體，肝與腎也是如此，全部都紫化，內頭全是紫色不明液體。」

「是『魔血』！」加雷爾喊。

「那是什麼？」艾瑞克看向古爾維爾，看看跑遍大陸的他有沒有可能知道，但對方搖搖頭。

「由『魔血聖杯』製造的液體，人類喝下就可以變成魔族的模樣。」加維爾說：「這是由其他大陸帶來的聖物，可以無限產出『魔血』，一直保持滿杯的狀態。」

「然後，對方瑪納清空，就會變回人類的模樣嗎？」

「這我不確定，但應該是這樣沒錯。」

馬格斯與艾瑞克相看了一眼，這印證了昨天在戰場上的情況。

「果然這場戰爭有內幕。」艾瑞克說。

「看來是這樣沒錯。」馬格斯說。

「好，那……接下來，開顱！」

「啊？你還要繼續啊？」

「當然啊！珍貴的素材不好好研究，簡直暴殄天物！」

「好，隨便你吧，我懶得管了。」

「古爾維爾，鎚子！」

「好咧，十五金。嘻嘻！」

三人就這樣看著他快樂地做著實驗。

不多時，中午，豔陽到了最高處。因為整個據點都是血腥味，沒有人想要吃午餐，只有古爾維爾的駝獸還有胃口吃一些乾草。等到接近下午，屍檢才結束。

「fajio！」隨著艾瑞克火焰魔法一聲令下，屍體被火焰吞噬，他隨後說：「呀，舒服了舒服了，真是過癮。」

「終於玩夠嗎？」馬格斯拖起長音，無奈站起，挖苦道：「有什麼心得嗎？」

「基本與人類差不多。」艾瑞克絲毫不理會他的嘲諷。

「看來我們浪費了半天。」

「那我要閃啦，嘻嘻。」

三人轉頭，卻看到原本古爾維爾原本在的位置空無一物。

馬格斯早已見識過對方神出鬼沒的本事，再見到還是感到訝異。

至於其他兩人，則是見怪不怪。

「好啦，我也要離開啦。很高興與你們相遇。跟你們相處，更加確定我要當冒險者的想法，探究這個世界更多的奧秘。」加維爾說：「切記，不要把我還活著的消息傳出去，我還想要繼續悠哉地當著冒險者。」

艾瑞克原本對這些話心有感觸，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兩人本該臭味相同。但，下一秒，他卻瞬間不信任這個人，以及這些話。

要說原因嘛，他也不曉得。

就是一股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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