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 上弦

「我以為自己悄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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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許多東西都能靜待歲月流逝而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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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妳叫什麼名字？」他問，

「簡月。」她說，

「我是馮光。」他笑了笑，

兩人坐在簡月的家門前，看著月色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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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說她喜歡月，因為月即便是傷痕累累，也能被別人所照耀。

「妳如何知道它傷痕累累？」馮光問，

「非望月之時。」簡月說，她指著天上的朔月：「因為渾身是傷，才把自己的一部分，埋藏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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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光看作愛，我想它的光並不美好——光只愛它沒有瑕疵的一彎。」馮光說著自己的想法，

「夜晚之時，我想地上的生命才是最幸福的。」馮光說著，轉頭看向簡月的眼瞳。簡月的眼瞳很黑，絲毫不混雜任何棕色，在馮光看上去，卻有細細星砂閃爍。

「月即便缺漏；星即使稀疏，也為妳閃耀。」馮光舉起手，遮住了月，細微的白光在他的手心，清透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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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特別，大家都說夜很黑，太過沉悶，或者憂鬱。」簡月將目光聚焦在馮光的臉上，他的臉蛋在月的映照下白皙如雲，無暇如玉，

「簡月，我還想與妳再見，妳讓我感到有趣。」馮光瞇起眼，使他的眼神更加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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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與馮光維持著夜晚散步的交流，偶爾會在簡月家門前；偶爾隨意逛逛，隨緣選擇地點停駐，

他們日漸熟絡，感情於是悄悄萌芽，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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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月，妳本來就有夜跑的習慣嗎？」馮光問，簡月正望著細流從石間流出，滴滴清水澆灌野花，

「不，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我失戀了，所以想逃離家裡，才躲得了寂寞。」她抓了抓頭，

「⋯⋯」馮光閉口不語，他發覺自己好奇著簡月的故事，像是她的悲傷與她的空虛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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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簡月莞爾，她將臉靠近馮光，

「只有你見過我的傷，我對你一無所知，感覺這樣真不公平。」她說，

馮光一時迷失了自己，他看見她的眼裡有一片星夜，好美，連帶著她的一切，

「那我告訴妳一個秘密？」馮光不自覺捧起她的臉龐，他眯起細細的眼睛，嘴角上揚如月，

簡月卻是一愣，然後用手移開他的指尖，

「要是我不好奇呢？」簡月問，她的眼神有種莫名的吸引，似乎在引導馮光，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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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馮光輕笑，他知道她才不擅長這樣挑引人的事，只是微妙的在試探他，或者說她在警戒，

「簡月，妳在我背上深睡時，我聽過妳的囈語。」馮光將手放在簡月的手上，兩人的手指交疊，在沁涼的石子上，感受偶爾的流水襲來還有彼此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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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救贖就是深淵？我可以承諾妳，此時此刻我願做妳的救贖，至少一下子也好，我想要妳放心的在深淵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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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不說你會永遠愛我？」簡月輕闔眼簾，馮光感覺得到她的掌深入自己的手心，兩人的溫度緩緩密合在了一起，

「嗯，我覺得比起違背承諾，我更想給妳一個安心又結局不清的約定，這樣讓妳覺得膚淺了？」馮光輕聲問道，卻不像在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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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我喜歡這樣的約定。」簡月嫣然一笑，臉蛋透紅，馮光不禁失神的凝視，

「所以你是在告白嗎？」簡月抽回了手，開始玩弄馮光的頭髮，他的頭髮有些雜亂，倒是很黑，使月的微光在他的髮絲發亮，她未曾看過男人有那麼秀麗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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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妳願意之前，我不會告白。」馮光總是不說直話，要人仔細揣摩他的語意，

「你這就是要我先告白了。」簡月說，

「我很會觀察人的。」他的意思是，他自能揣度簡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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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很期待。」

簡月眯起眼輕笑，她身體前傾，月下，她於他的額間落下了吻。

「你很有趣，這是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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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次夜行，他們走入了漆黑的林間。

月竟能穿透樹影之間，切成薄片的白光，把他們的倒影映的清晰，而他們卻看不見彼此的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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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光，等會兒。」簡月拉住馮光的衣角，

「其實我挺怕黑的。」簡月從背後拿出一盞提燈，那是她奔跑時曾點亮的燈，而裡頭的蠟燭已經燒得只剩短短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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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機借我？」簡月問，

「妳這麼問好像確信我會有打火機似的。」馮光說，

「當然。」簡月說著湊近馮光的耳旁，

「我好歹也吸過菸，我知道那個味道。」馮光心頭一怔，隨後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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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瞞的很好呢，抱歉，我在戒了。」馮光往後退了一步，

「我沒說討厭。」簡月擅自從他的口袋裡拿出打火機，

「不過確實對你不好，加油。」簡月熟練的打出火心，讓蠟燭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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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好奇你為什麼抽菸。」簡月將提燈的門關上，火光輕照兩人的臉龐，他們步入林間，

「發生過一些事，反正就跟著壞朋友一起吸了。」他看著提燈的玻璃倒映她的臉，火光之中埋藏一種愁，

「我就是好奇你發生過什麼事。」她扶起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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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光，我和你一樣，比起你對我的感情，我更好奇你這個人，像是你的故事與你的傷。你也是這樣的不是嗎？」簡月說，

「我還以為妳不好奇。」

「『如果我不好奇呢？』那句話⋯⋯

是問句喔。」簡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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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更加了解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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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妳不會玩那麼多心機。」馮光牽起簡月的手，

「勾引的話應該是女人必備技能。」簡月將指尖與馮光相扣，然後他們走入了樹林，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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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他，應該是個糟糕的人。

不在什麼方面專精，也不是喜歡努力的人，一生頹廢度過，

因為這樣生活的代價與罪惡感有人頂替——他早早逝去的父親與離開他的母親，

「如果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也不至於活成那麼糟糕，我就是從出生就註定那麼悲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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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那樣跟朋友鬼混，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會教你怎麼把生活過好那樣的事，長大成熟後才會開始後悔自己把生活搞砸，然後找些逃避的理由，像是怪罪別人是最好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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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其實不是那麼美好的人。

「你說你在戒煙？」她問，他點了點頭，

「至少你發覺想要把生活過好，那麼此刻的你已是最美好的樣子。」她說，

「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變得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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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葉紛然飄蕩，她說他想和他一起變得美好，何其浪漫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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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算扯平了？」她問，他看過她泫然，他聽過她的生活，

「可是我也想知道妳的故事。」他說，他踩著月下自己的碎影，他從她的手中接過提燈，照在她的碎影上，於是她的影子沒有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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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世俗那樣普通的愛情，男孩與女孩相戀，然後他們有過盛放的愛情，亦有天崩地裂的山盟海誓，人人稱羨，最終男孩說要離開的時候，女孩才驚覺南柯一夢的幸福，實在太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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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使妳撕心裂肺哭泣的稱得上普通嗎？」他問，他未忘簡月落淚的容顏，嬌弱的如瀕死的花，

簡月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

「每個人都有相似的際遇，同為所愛之人痴心然後淒厲，而世間的一切也如煙花綺麗後轉瞬即逝，微不足道，而無人在意吧？」

「偶爾覺得痛心吧？我就算在這裡枯萎也沒有人駐足，但無病伸吟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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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光覺得她將悲傷看得太過虛無。

「可是，妳不是無病伸吟啊⋯⋯」馮光感受提燈的熱氣似乎在逐漸冷卻，燭光越來越黯淡了。

「請妳相信這件事好嗎？有一個人會為妳的傷痛停留，或者無人亦無所謂，不要管世界如何呼吸，對妳而言，妳的悲傷，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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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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