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絢爛 - 二十四、至死不渝。

＊公告：今日二更，此為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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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從昏沈的惡夢中醒來，咬牙，一掌按住因為睡眠缺乏而發疼脹痛的左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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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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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忽然冒出細小急促的氣音。

鐵樹若無其事的鬆手，漆黑的雙眼看向聲音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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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了！今天，是超級大日子，不可以睡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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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包著繃帶、雪人似的手，左右推晃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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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在裝病，還是復原的速度真的噁心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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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以說我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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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際掛著毛巾，反手，鐵樹熟練的將另一條往一二三頭上蓋去，一二三睜大眼睛，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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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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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哥哥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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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掙脫搓揉頭髮的濕毛巾跑了出去，還不忘反咬鐵樹的手指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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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鐵樹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追出去，他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總覺得大腦，似乎還陷在奇怪的睡眠狀態之中，簡直跟一二三呈現鮮明的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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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一二三就精神飽滿的開始折磨想睡的人，好不容易在床上翻滾到了規定的洗漱時間，一二三便像顆光砲一樣高速衝了出去，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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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以來，過了整整三週。

在新基地駐紮的時間，因為傷員佔了十之八九的緣故，戰鬥方面的練習也大多停止了，頂多是些基礎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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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多出了許多建設上的勞務要操心，每天搬磚補牆的夠累了，鐵樹總是倒頭就睡，曾經，他厭煩枯燥反覆的雜物，但說來奇特，如今，鐵樹倒不排斥如今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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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對著霧花的鏡子吐出一口氣，白霧一下子遮住了眼下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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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惚的走出了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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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之下，鐵樹連抬眼都覺得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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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號010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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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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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上一秒還在夢中逃命，怎麼轉眼的，就到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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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軍服的這日，曾經夢寐以求的願望。

也是一早，一二三就興奮蹦跳起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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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陽毒辣的曝曬之下，鐵樹瞇著眼，艱難的看著台上小小一點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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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一二三這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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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釦子忽然神奇的都會自己對準了，特效藥一下就吞下去了，不用人在旁威逼利誘，也沒有賴床、以奇怪的姿勢剛醒又睡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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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可真神奇。

完全不見數天前，吃個東西都會不小心觸發傷口的可憐模樣，十多天前，只能食用流質食物的他，可是虛弱的賣慘賣足了可憐，這下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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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挺直背脊，試圖振作精神，而抬起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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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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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一二三對著教官行李，然後，肩膀上，別起了亮晶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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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來的孩子們之中，一二三，依舊是不一樣的。

鐵樹隱約感覺，一二三或許不是唯一獲得「特殊」咒械的孩子，畢竟那麼多牛車呢，如今場上過半都是他連面孔都沒印象的其他小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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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看起來年齡大了許多，也有人看來毫髮無傷，跟後排普遍至少吊著條手臂、貼滿傷藥紗布的傷員相比，穿上軍服顯得意氣風發多了，遠看，甚至跟真正的軍人完全無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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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即使如此，一二三卻毫無懸念地成為了、擊殺最多敵人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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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就說我會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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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志得意滿的小臉龐，似乎這麼宣告道，充滿了自信。

鐵樹沈默著，要不是正在列隊中，他焦慮的想要啃咬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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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究竟殺了多少人，教官們是怎麼知道的呢？機器裡，有計數的功能嗎？還是他們一直監視著，看著大家⋯那自己呢？毫無作為卻苟活了下來，會不會被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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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不知不覺地、就回到了那破舊卻華麗的鏡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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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的背脊繃得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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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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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的所作所為，沒有被承認。

不然，一二三絕對不會是第一名，他敢保證，那麼多的房間，那無限延伸的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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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少小生命的葬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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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息，視線忍不住從滿是沙子的練習地中央，飄向了前排，就連深色帽緣也壓不住，那抹搶眼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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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的身材在一眾年紀稍小的同伴之中，異常搶眼，以客觀來說，從過去就相當出色的外型，隨著發育體態的變化、抽高，愈來愈拔尖突出，可是，比起賞心悅目，鐵樹卻忽地感到反胃，天旋地轉，趕緊低頭，瞪著自己的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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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勝烈，鐵樹覺得耳畔的聲音逐漸模糊，分明是個值得替一二三驕傲的時刻，小小的男孩，踮起腳尖，接受了獎牌的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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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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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的聲音，是多麼的嘹亮啊。

教官在台上說著的全是誇人的話吧？今天以後，一二三就是紅人了，大家都會知道他的厲害，他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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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鐵樹卻偏偏無法專心，在意著無所謂的事情，例如，白樺是怎麼回來的，例如，他是否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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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其實，或許，怎樣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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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白樺，會發自內心地，在乎自己和一二三的死活嗎？

過去，鐵樹會回答的毫不猶豫，現在，他卻再也無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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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鐵樹收到原本別營的少年傳話，說是教官在召喚。

才剛下樓走入新營簡陋的公眾區，就看見了笑瞇瞇，雙手插在口袋裡的海棠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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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有什麼要事，鐵樹內心七上八下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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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啊坐，沒人叫你站著還自己罰站呢？你是自虐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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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教官卻半途打斷，輕鬆地拍了拍身邊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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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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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疊桌桌邊，一二三竟然也在，興奮的揮動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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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一股直覺，他緩緩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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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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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尾下垂，那是淺淺的、熟悉笑靨的弧度。

鐵樹一下停止了呼吸，轉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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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啊，跟這孩子最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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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胡壓著一二三的腦袋，甚是親暱的樣子，一通亂摸，一二三哇哇亂叫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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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瞇眼，他只知道龍柏帶著一二三，什麼時候連海棠教官也和這孩子變的這麼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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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們啦，你也知道我們都是死光棍，我啊，要不是廢了隻眼，根本想都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在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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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才不辛苦，我比較辛苦，我啊，我這麼聽話，還會當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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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插嘴，鐵樹挑眉挑到最高點，一旁，海棠教官咧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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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要不是大人都在場，鐵樹還真想上前去，教訓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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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總之，今天以後你們都要成為軍人啦，都是戰友，還有養育之恩哈哈哈，來幫這孩子出一點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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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是什麼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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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啊名字，該是時候取得像樣的名字了，以後執行任務才方便，難道身分文件就報一二三嗎？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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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拍桌，又搓了搓稀薄到近乎不存在的鬍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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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趕，今天得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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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鐵樹遲遲的發現龍柏教官也在場，還就坐在一二三身旁的位置，只是至今除了這句以外從未出聲，如常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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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扯了扯衣領，鬆開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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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不過，先吃飯啊，都冷了，吃啊你們吃啊，沒看這傢伙，」他一拍一二三的頭頂，一二三抬頭露出大大的笑，嘴角黏著菜渣，「嘖嘖，滿嘴油光，吃成什麼樣子了，啊，記得別跟其他孩子說就是了。整天吵吵吵，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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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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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端坐下，說是犒賞，他也仍然不敢盡情的吃的，教官的話，聽聽就好，尤其是喜怒無常的海棠，有時隨和到會被孩子們騎在頭上，有時卻會發出矛盾的⋯鐵樹幾乎要懷疑是惡意的指令，以前，不知道因此被處罰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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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謝謝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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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拾起湯匙。

⋯⋯眼前的菜餚，比起連日以來的伙食，確實好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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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真意外，還以為你第一波就會沒頭沒腦的陣亡了，平時怎麼看就是個吊車尾嘛。你竟然有點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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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運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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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們，好像不知道具體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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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在胸口的重量放鬆了些許，鐵樹緩緩輸出一口氣。

也是，好險，就算是機器，也還做不到成像監控，對吧？更何況是一次性的自殺咒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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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海棠聳肩，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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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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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吞下去再說話，不然會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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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似乎想說什麼，白樺笑著抹了抹他沾滿食物的嘴角，鐵樹肩膀近乎條件反射地堅硬，緊接著，不動聲色的放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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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儕哺會！哥哥、你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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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意外，以那種狼吞虎嚥、完全得到鐵樹真傳的進食方式，一二三很快嗆咳了起來，他的食道果真沒全好，鐵樹擔憂的看了一眼，只見白樺嘆了口氣，一手輕緩的順過一二三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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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吧？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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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又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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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冒昧請問一下，取名的話，難道不抽空去趟教堂求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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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一面將一些肉片拆解成小塊，堆到一二三碗裡，一面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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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柏揮動僅有的一隻手，空空的袖擺隨著動作晃動，蹙眉，有些煩躁的模樣，「不用，哪那麼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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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便起身，往室內的某個方向走去，離開了餐桌，留下大家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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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去那裡啊。」這是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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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怎麼這麼囉唆呀？」海棠教官挑眉，針對地看向白樺，難搞的氣場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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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譖越了非常抱歉，但有些事情，我想還是得堅持一下，畢竟名如命，不可輕忽。」白樺語氣謙和的回應，態度如數年前的堅持，更甚，「教官也希望這孩子的命運走的順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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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一揮手，「誰知道？最煩你們這些文化人了，龍柏也是，整天文鄒鄒的掉書袋子，是吧？小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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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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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埋頭在桌前，繼續吃著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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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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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也知道現在情況不一樣，新基地是以隱蔽為主，附近沒有正統神諭所指的教堂，那麼，或許再稍待一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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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成為軍人之前，我也有修士資格。由我代為傳遞這小鬼的祝福與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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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忽然再次傳來龍柏教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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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叫你想，你想了嗎？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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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桌前，龍柏低沈橫斷的說到，單手抱胸，站到了一二三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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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嗯嗯？不知道耶，可是，我選好了，我要叫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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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揮舞手中插在木棍上的烤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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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木腦袋，是罵人的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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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在一旁柔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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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鐵樹暗暗的想，絕對是魚吧，這小鬼百分之百，連榆木是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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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有什麼關係。」一二三癟嘴，咚咚地敲棍子，桌下，雙腳懸空的踢來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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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你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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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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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地一聲，方形厚重的東西拍在了桌上，龍柏的單邊大手一鬆，掀起了些許塵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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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瞇眼眺望桌子的另一端。

剛才，原來是去拿字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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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不安份，踩著椅子爬起來，從大盤子裡又抓了一隻烤魚，嘴巴塞滿滿地，跳下椅子，踮腳抱住龍柏的腰，就用那雙油油的手，其中之一還揮舞著一棍烤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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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字哦。『魚』是哪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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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龍柏沈默得翻頁，指著書面上大大的「榆」，又皺起眉頭，前後翻動發黃潮濕而黏起的紙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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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一二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睛滴溜滴溜地轉，忽然，勾起了頑皮而燦爛的笑容，「那我要這個！這個跟你們說罵人的魚長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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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無心吃飯，歪曲著身子的角度，試圖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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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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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白樺輕聲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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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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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渝，」指尖輕悄而快速的翹著桌板，龍柏教官沈吟，「雖然不是典型的名字，也不會有花語之意，但是，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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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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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在龍柏逐漸低沈下去變成喃喃自語的聲音之中，白樺訝異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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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麼決定了，願此生專心一致，在應走的道路上，堅持本心，永不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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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很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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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柏教官的手中舉起早先放在一旁的金屬杯子，沾點著揮灑幾滴到了一二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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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濕的，老師的口水，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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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淨的，沒看到杯子長不一樣，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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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不管，依舊摀著臉左右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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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許，此生不辜負汝之名。」龍柏教官摸摸下巴，還看著字典，伸手拍拍一二三的頭，「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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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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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笑著，也不知道聽懂沒有，臉上的紅暈煞是可愛，踮腳迎上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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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白樺欣喜的笑著，拍拍手，接著在胸前熟練飛速地劃下了祈禱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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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上報申請軍籍的話，有些表格要填，你跟我過來。」龍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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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明明是我的取名慶祝，我不可以缺席的，」一二三…不，渝，一臉不平的踩腳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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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等下回來，蛋糕剛好切完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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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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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重點其實是吃吧？

鐵樹無語，懸空的叉子上頭，歪斜叉著大塊的魚肉，他卻難得沒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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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一二三就要有正式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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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如此不真實，該怎麼形容好呢？他暗自心想，看見總在自己屁股後面打轉的小孩，終於長大了，有些不習慣…嗎？

一直以來，總是一二三，一二三的叫了這麼久，曾經是為了好玩，卻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真名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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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沈默的盯著自己的烤魚發呆，啃了第一口，又再啃了一口，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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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注意到，落在自己側臉上的視線，來自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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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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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想面對白樺。

所以，就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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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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