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家返回住處之後，冬臣優人花了點時間整理複雜的心情。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a0IN6dD4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非常陌生，畢竟他自知頑固，很少改變足以左右人生的重大決定；何況事到如今的懊悔也像是種三心二意的不負責任，以致他必須時刻與內心的負罪感和解。
值得慶幸的是，父親所說的話──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選擇──給了他很大的勇氣。
人生苦短，生命終有盡頭。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vWjU12dz
需要他的母親早已離世，繼父則打從心底認為孩子們過得幸福快樂最重要，甚至寬容地准許他擁有這份扭曲的愛⋯⋯換句話說，他不再需要背負誰的期望當個滿分的男人，而是能夠不顧一切的放手一搏。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jhysxSc8
也許是受到母親和成長環境的影響，他總認為犧牲奉獻與壓抑情緒是種愛的體現，唯有小心呵護才能讓重要的人活得自由。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WghNzPCq
可真正的愛是互相的──正如他不願見到家人悲傷的模樣，他們也懷抱著同樣的心情，希望他是快樂的。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PinLyCoq
明明是隨處可見的理論，冬臣優人卻到此刻才深刻地明白這點。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D57Vq9eO
相較之下，在有關「愛」的這件事情上，冬臣瑛司比他還要更加真誠，也努力太多太多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6XgKxYTc
所以在回家後的每個夜裡，他都會細想近幾個月與弟弟有過的美好回憶和不歡而散的衝突，進而梳理內心的情感，慢慢構築出完整的言語。
日復一日，生活依舊。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tkEI4RL9
當他再次回過神來，已經又過了一個月。
時近盛夏，正在期末地獄的冬臣瑛司變得越來越忙碌。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FaL8vT0d
一方面是距離重要的考試週只剩不到幾天，一方面是學校的實驗室欠缺人手，而他沒辦法推辭。於是為了榨乾所有空檔，他拼命地拜託同事們輪流代班，自己則抓準時間徹夜念書，專心準備。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w8pwdb9A5
冬臣優人也經歷過那麼煎熬的時期，他很明白整天都被課業追著跑的感覺有多讓人窒息。正因如此，他不想打擾弟弟緊繃的生活節奏，想著放暑假後再談論彼此的關係也不遲──可是當他看見對方的黑眼圈重得像是熊貓，就連走進廚房都會恍神到去撞冰箱門的時候，他還是選擇率先打破兄弟倆互不干涉的狀態。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8iuBQRkps
今晚，冬臣優人一下班就趕回家裡，提前做完所有家事，接著動手準備一些方便食用的小點心，並在冬臣瑛司沖完澡的那刻久違地喊住對方。
「瑛，等等。」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kDR9aBaE
「⋯⋯唔？」
冬臣瑛司剛走出浴室，就被不遠處的呼喚吸引了注意力。不過他的反應有些遲緩，愣了足足兩秒才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然後，不偏不倚地撞進冬臣優人的眼中。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f3SGzS1h
兄弟倆上一次四目相交是什麼時候呢？他們很有默契地浮現出同樣的想法，只是他們誰都沒有表現出來。
「還好嗎？你看起來快暈倒了。」冬臣優人把瓷盤遞出：「我弄了些小點心，今晚邊讀邊吃吧。」
盤裡裝的是少量堅果和幾片黑巧克力，以及一口大小的切片蘋果加上起司，不管哪項都不髒手。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x594Qw1i
那雙掛著黑眼圈的眼眸在看見點心的瞬間亮了幾階，冬臣瑛司開心地露出笑容，彷彿身後有著狗狗尾巴正在甩。
「優哥幫我準備的點心！這麼好？我該不會是在作夢吧！」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qn8BKMsw
「⋯⋯你這句話聽起來怎麼有點失禮？」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ql2vJeIZ
「哎喲，因為我們很久沒有說話了嘛──」
冬臣瑛司下意識回嘴，同時伸手拿起一片蘋果咬進嘴裡。立刻化開的甘甜和起司的鹹香完美融合，讓這段時間都隨便吃點飯糰果腹的他心滿意足的發出長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h5Oq3RJvA
見狀，冬臣優人無聲吁了口氣，心中滿是無奈。但在看見弟弟的態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之後，他自然而然地舒展眉宇，輕推鏡框。
「太忙了，也沒辦法。」冬臣優人接著問：「距離考試還有多久？你什麼時候放暑假？」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u54OfA4W
「唔，還有四天，就是下禮拜一開始。」冬臣瑛司豎起拇指：「一共五天，考完就能知道我的暑假會是天堂還是地獄了，哈哈哈！」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HqjnIEeT
「你的眼睛沒在笑喔。」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3Sb55Tc89
「哈哈哈⋯⋯嗚嗚，我會努力考好的⋯⋯我不要去地獄⋯⋯」
冬臣瑛司笑著笑著就苦了整張臉，一邊咽嗚一邊吃蘋果。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UCLYvgIp
瞧弟弟還沒開始唸書就快把點心吃完，冬臣優人有些哭笑不得；幸好他早有預料，提前準備了不只一份。
「別太為難身體，真的太累還是要休息。」他雙手環胸，用下顎指了指被對方快速消滅的蘋果：「那些冰箱裡還有，半夜想吃記得拿。」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ZexpJDTB0
「真的？好耶，我會全部吃光光的！」冬臣瑛司傻笑幾聲：「嘿嘿，優哥放心啦，我會看情況的，保證不會讓你家變凶宅！」
⋯⋯這孩子是在胡說什麼？冬臣優人眉頭一挑，很不客氣地抬手往對方的腦袋瓜敲下去，敲出一聲清晰又扎實的悶聲。
「噢、好痛！」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HMK0uQFA
「別亂講話。」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ItBVByrH
「嗚⋯⋯好啦。」冬臣瑛司委屈地癟癟嘴：「優哥打得這麼用力，害我忘記考試的內容怎麼辦？」
聞言，冬臣優人無可奈何地瞥了弟弟一眼，隨後直接攤開手掌，揉揉那頭蓬鬆柔軟、剛吹完還有點溫熱的棕色髮絲。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P7Zx2Bytc
明明是過去經常有的肢體接觸，可在這份熟悉的溫暖貼上頭頂時，冬臣瑛司仍是下意識僵住身體，一時之間有些慌張地垂下頭，總是笑著的臉蛋立刻逃開了視線。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9k0K1Kmw
也正是這預料之外的反應，讓冬臣優人明白弟弟看似「沒有改變」的調皮態度──原來全是假象。
顯然他的弟弟一直都沒有忘記，兩人的關係還處在很尷尬的階段。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JselGJ2z
不知怎地，他突然覺得心有點酸。
「⋯⋯瑛。」為了不讓尷尬蔓延，冬臣優人打破沉默：「你有沒有想去哪裡玩？等你考完試，我們也去旅遊吧。」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pfVw3Llw
「旅、旅遊？！」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冬臣瑛司瞬間抬起頭，一雙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優哥要帶我去？你⋯⋯真的假的？太奇怪了！你是不是跟秋谷玩大冒險輸了才這樣說？還是你其實是冒牌貨？」
冬臣瑛司就這麼頂著手掌說話，臉上震驚的表情隨著話語逐漸轉變成狐疑，彷彿此刻在他眼前的不是過往那個說一不二的哥哥，而是披著哥哥人皮的秋谷幸一。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tN4r2PwB
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冬臣優人被堵得無話可說，因為這全是他過去選擇抗拒弟弟所導致的結果；倒不如說被質疑才是正常的，他很慶幸對方沒有盲目接受自己的變化。
「我看起來像是會聽秋谷命令的人嗎？你想太多了。」冬臣優人收回手，無奈地笑了笑：「是看你這幾個月忙到快瘋掉，結束後出去放風一下也不錯。」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POgQ5gwGx
「啊⋯⋯」注意到哥哥收回手，冬臣瑛司下意識感到惋惜，忍不住垂下眉毛，看起來很沮喪；可在發現自己的反應後，他又馬上皺起臉蛋，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好吧，優哥說得也對⋯⋯」
當然，這些表情變化都被冬臣優人看在眼裡。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MbQytfY53
他注視著弟弟先是惋惜，接著彆扭，最後要笑不笑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吐槽。
「你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這麼想的。不想跟我去嗎？」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N0iSQvWz
「不是！我想去！」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Zkubuj9Kj
「那是怎樣？」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8Qx62kEM
「那是、那是因為⋯⋯」
冬臣瑛司拉長了尾音。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mzp1Pb6a
他的手指開始捏著盤裡的堅果玩，似乎很猶豫要不要坦白；冬臣優人倒也不出聲催促，只是很有耐心地等待對方繼續說。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cOtGdoC4z
最終，在長達十秒的躊躇與支支吾吾後，冬臣瑛司一邊瞥向哥哥，一邊努了努嘴，用著哀怨但很小聲的聲音說──
「我不敢太高興，因為那樣就像我還喜歡優哥一樣⋯⋯我已經不想再被你罵了。」
幾乎是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冬臣優人很想搭時光機回去打暈當時對弟弟撂下狠話的自己。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H6Z1QZGi
奈何反駁也好，坦承也罷，這些都不是現在的他應該說的──至少，在冬臣瑛司結束重要的期末考試以前還不能說。
畢竟這件橫跨了十幾年的事，對他們兩個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不會罵你了。」揮散多餘的思緒，冬臣優人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語速。他直視對方不安的神情，再次重複：「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顯然是沒料到會從哥哥口中聽見這句如同安撫的話語，冬臣瑛司愣愣地眨眨眼，就連捏在手上的堅果都掉回盤裡，發出細微的聲響。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DbxwsYFOC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單純的承諾，還是有著更深一層的含意？他的腦袋裡立刻浮現出各式各樣的疑問，只是他並未選擇追問到底，而是順其自然的點到為止。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xaExpvwE
因為不論答案是什麼，他都不敢聽；先前幾次的挫折已經讓他明白，所謂兩情相悅的完美結局不是用真心打動就能得到的東西。
「好吧，既然優哥都這麼說了，那⋯⋯」冬臣瑛司咳了幾聲，試探性地開口：「可以一起去遊樂園嗎？」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OF41hJMD
「遊樂園？」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nrVp8GpM
「嗯，優哥記得嗎？以前家裡說好要去，可是後來都沒有去成。」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P47UxjSvU
「⋯⋯是說媽剛過世的那時候吧，我記得。」
在母親過世不久，肩負育兒跟養家責任的父親在工作上更加賣力，原本約好一家人要去遊樂園玩的計畫也只能取消。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4Fu4HbFUt
久而久之，深知父親辛勞的他們也不再提及此事；即便如此，和哥哥去遊樂園一直都是冬臣瑛司小小的夢想之一。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PA4qZymW
以前他們年紀還小，沒辦法負擔自己出遊的費用，但現在兄弟倆都是有穩定收入的成年人，自然是個圓夢的好機會。
「嗯！所以⋯⋯可以嗎？」冬臣瑛司期待似地眨眨眼：「優哥要完成弟弟小時候的夢想嗎？小小的，小小的夢想──」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92Z38duE
「⋯⋯本來就是我邀請你出門的，哪有不去的道理。」見對方態度驟變，從小心翼翼變成一貫的俏皮，冬臣優人笑著嘆息：「就去遊樂園，門票那些我會處理好，你好好考試就行。」
得到哥哥毫不猶豫的回答，冬臣瑛司猛地直起腰，笑逐顏開，彷彿稍早前的哀怨都是假象。
「約好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jNXxrOSwI
「約好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zNiQFxvI
「好耶！」他雀躍地歡呼了聲：「那我要回去看書了！」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rx5iRrTh
「嗯，別熬得太晚。」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67Pd9cgEK
「知道了！啊、謝謝優哥的點心！」
說完，冬臣瑛司踏著愉快的小跳步轉身離開，嘴裡還哼唱著不知名的旋律，直到房門關上也沒停止。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2VfSpN02
見弟弟最後的態度與反應似乎都跟平時無異，冬臣優人在目送對方回房後──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
「⋯⋯呼。」
沉默之餘，他望向緊閉的門扉，抬手抽開眼鏡抹了把臉。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FCuSKnij
唉，去考國家考試的時候都沒這麼緊張。他默默地吐槽自己。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冬臣優人。你得振作點。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C4JvAMkI
畢竟除了遊樂園的約定以外，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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