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瞳 - 斷捨離

空掃視四周，確認再無異狀，才緩緩地放下緊繃的神經。他的呼吸急促，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整個人像一根拉到極限的弓弦，終於無力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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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地面仍然殘留著熾熱的餘溫，碎石與灰燼散落一地，濃烈的焦味在空氣中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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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的目光忽然被地上一抹熟悉的物品吸引住。他微微抬頭，看到不遠處的地面上，正靜靜地躺著一根殘破的信號棒。

那是約翰的，雖然外表因戰鬥變得破損不堪，但那熟悉的形狀無法讓他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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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沉默片刻，費力地撐起身體，步履蹣跚地朝信號棒走去。他的手掌因高溫與傷痕而顫抖，卻依然頑強地抓住那根信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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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看似簡單，實則是訊號工具——燃燒後的煙霧能夠在空中形成顏色鮮明的標記，引導援軍找到他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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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信號棒的瞬間，空腦海中浮現出約翰最後的模樣，那張堅毅的面孔依然帶著未竟的使命感。他咬緊牙關，沒有多想，迅速將信號棒調整到可點燃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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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火焰微弱顫抖，但終於將信號棒點燃。火光沿著棒身爬升，迅速冒出鮮紅的煙霧，那炙熱的氣流攜帶著醒目的顏色，緩緩升向天空，逐漸在濃霧中形成一道鮮明的柱狀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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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號棒的光與煙霧在風中晃動，將生者與逝者的希望一同寄託於這片天地。空喘息著看向那片紅煙，眼中泛起一絲濕潤，卻始終沒有讓淚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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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他輕聲呢喃，聲音沙啞而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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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信號煙霧的升起，也驅散戰場的死寂。空抬頭看著那抹顏色，眼神逐漸變得恍惚。壓抑在胸口的重量似乎隨著煙霧的升起一點點被卸下，疲憊感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終於吞沒了他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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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他鬆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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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摔倒在地，身下的碎石發出一聲悶響，整個人安靜得與周圍的焦土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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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他的意識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拉扯，沉入一片幽深的水中，眼前逐漸浮現出模糊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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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光點如夜空中的繁星，散落四處，忽遠忽近地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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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不由自主地向那光點走去，而當越靠近時，光點彷彿有了生命，微微顫動著。空伸出手觸碰，指尖觸及的一瞬間，溫暖的光芒將祂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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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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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道冷漠無情的命令，深深刻印在本能中，無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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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伸手將光點緩緩聚攏、凝固、堆疊，緩緩地，逐漸形成了一個光球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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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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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再次無情的施達，空只能乖乖僵硬的將其納入體內，光球內充滿了不屬於自己的回憶，傷、悲、痛……數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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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吧……反正也不是屬於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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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祂自己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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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偷看一下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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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會怎樣的！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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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閉上眼，沒有選擇將能量傳回原來的位置，而是偷偷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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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腦內的本能不斷阻止，就算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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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睛，祂迎接那片回憶的洪流，親眼去看何謂情，何謂悲，何謂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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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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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的意識沉入一片混沌之中，周圍的一切開始扭曲、破碎，隨後迅速拼湊成一幅幅陌生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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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與死亡已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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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殘酷的場景在空的腦海中反覆浮現，像是已經刻進他靈魂的烙印。燃燒的城鎮、滿地的屍骨、無聲的哀嚎……這些片段反覆輪播，沉重得幾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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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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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輕嘆一聲，微微側身，想要從這無盡的輪迴中掙脫。就在這時，一個與先前截然不同的畫面猛然躍入他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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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小小的屋子，並不富麗堂皇，甚至顯得有些簡陋。木桌上擺著幾碗熱氣騰騰的湯，桌邊圍坐著三個人——一對年輕的夫婦，還有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孩子興奮地向父母炫耀著什麼，手舞足蹈，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得意。年輕的母親笑得溫柔，眼中滿是慈愛，而父親則哈哈大笑，伸手揉亂了孩子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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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火爐的微光映在每一張臉上，明明只是平凡的日常，卻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與之前那冰冷、灰暗的戰爭景象相比，這一刻，是混沌中唯一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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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幕，心頭莫名一緊，像是被什麼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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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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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溫馨的場景。然而指尖還未靠近，畫面便如水面般蕩漾開來，模糊了。

空有些失落，卻捨不得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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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停下了所有動作，靜靜凝視著，彷彿生怕一眨眼，這片刻的溫暖就會從祂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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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麼吸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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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那些染滿血色的記憶完全不同，不帶刺痛，也不帶重量，卻讓祂感到自己從未如此渴求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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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刻的平靜讓祂遺忘了自己正置身於何處，也忘卻了自身的痛苦。所有的意識，都被這簡單而純粹的畫面緊緊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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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我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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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空心中升起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渴望，一種對於這份平凡幸福的憧憬與疑問，連基因也無法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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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體驗，渴望感受，渴望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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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繼續旅行，尋找那份獨屬於自己的命運，那渴望的種子，緩慢但堅定地生長著。從那一刻起，空再也無法再忽視心底的呼喚，那是一種想要觸及更多、感受更多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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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開始了漫長的旅行，從一片混沌到另一片混沌，在記憶與時光的縫隙中穿行，尋找屬於自己的答案。那些陌生的畫面無數次在祂眼前重現，有些充滿悲傷，有些彌漫憤怒，但偶爾也會出現像那個溫馨家庭般平凡而明亮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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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空遇見那樣的畫面，總會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凝視著，試圖捕捉其中的感動。那是燈塔，指引著祂向前，即使旅程無盡漫長，即使時間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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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百年，或許千年，走過一個又一個世界。見過破敗的城鎮，也踏足過繁華的都市；目睹過戰爭中的絕望，也感受過愛情中的溫暖。並非真正存在於那些場景中，卻像一個無聲的旁觀者，用眼、用心記錄下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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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空穿行在一片看似平凡的荒野，日落餘暉映照在廣袤的草地上，微風吹過，掀起一陣陣金色的波浪。

如往常一樣，只是靜靜地行走，彷彿與這世界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既觀察一切，又不屬於任何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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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祂走到一處小丘時，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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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站著一個男人，一身簡樸的衣著，帶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他的目光筆直地落在空的身上，沒有迷茫或疑惑，只有從容與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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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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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

祂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無法被感知的狀態，祂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無形的旅者。然而，那男人的眼神，卻直視著祂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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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祢好……」男人開口了，聲音溫和且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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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為——勒比斯.艾莫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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