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 不是冤家不聚頭

「放開。」乍聞熟悉男聲，麥小鈴一愣，抬頭果然瞧見久違之人，她雙手一撐格開兩人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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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撫著胸口，一時半刻咳得停不了，好一會才順了氣。「想不到妳手勁真大，我估計重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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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輕輕一推就重傷，他以為她會再上第二次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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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來這裡？」他們這是第三次見面，上一次他向她說明載王爺的來歷，她答應不會把在倉庫聽到的事說出去，事實上就算她有心渲染也不知道從哪開始，什麼滿清王爺稱不稱帝，這些跟她無關也沒興趣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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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怎樣了，妳不也在嗎？」襯著冬陽，兩人衣著面料皆是上等體面之選，的確與周遭環境形成強烈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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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空曠沒人也沒刺目的店面招牌，看來是個看天空賞風景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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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凍得臉色發白，還有心思在這看風景？「要看風景龔二少慢慢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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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于近陵是同一路人，政商關係緊緊繫在手中，于近陵投靠了日本，他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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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龔承燁伸手想攔，她身體一側躲開，下一秒他竟硬生生在她眼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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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麥小鈴怔在原地，原本以為他又在戲弄她的念頭，在看到他身下流出汩汩血液後大驚，反倒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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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光站在那看，扶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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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神立即衝上前相扶，發現他根本站不起只得讓他靠牆而坐，肚腹位置上的大衣衣料一整片濕潤，她掀開查看，發現他衣服撕裂，身上不少傷口，最嚴重的就是肚子上這口，血還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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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傷怎麼不說，這要上醫院治療，我去找人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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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她手腕，龔承燁開口阻止：「我不上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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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流了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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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幫我按著就好，用力按著。」將她掌心移動到傷口上，確認她使力正確了，自己才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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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休息一下，體力恢復了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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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小鈴當機立斷拿出披肩折了兩折，圈在傷口上勉強在他腰後打結。「忍一下，要綁緊才能止血。」她跪在地上為他包紮，幾乎整個身子貼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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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布面不錯，他經手多次買辦也沒見過幾次這種高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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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披巾，剛好帶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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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婚禮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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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知道她要結婚了？瞧出疑惑，龔承燁低笑：「我跟你父親是生意上的夥伴，自然得知消息，麥先生說喜帖過幾天會送上。怎麼看起來一點都沒新娘子的喜悅，不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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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都沒察覺的情緒，怎地一眼就被他看穿。「沒有，你別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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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是我瞎猜，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是玩兒戲，更不是做生意的籌碼。」癱靠在牆邊，手上血跡沾染額際下巴，就算模樣狼狽，清澈雙目卻虔誠望向藍天，似有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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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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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聽麥先生說你們是自小長大的青梅竹馬，感情自不在話下，是樁好姻緣，先恭喜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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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就別圍繞在她的婚事了吧！「那你呢，什麼時候可以喝到龔二少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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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遙望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唇邊勾笑。「屆時麥小姐願意賞臉？我們算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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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想多跟他接觸，可也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但她開不了口承諾他們是朋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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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精神不錯，我們走吧，別在這裡吹冷風了。」他點頭，麥小鈴小心攙扶，思考著要如何送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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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門前吩咐了當舖的人，如果一小時之內我沒回去就上街找我，現在估計他們在大街上急得發慌了，我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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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到街上太引人注目，這樣吧，你在這等著，我去當舖找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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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往多麻煩，妳替我擦擦臉，整理一下就行。」一手壓住傷口，另一隻手臂繞過後頸搭在她肩上，他的姿勢就像保護所有物般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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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揚起下巴，靠她極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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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走路聲逼進，一回頭就看見老謝氣喘吁吁。「二少，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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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麥小鈴頭頂，視線穿過老謝，落在了後頭的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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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遇襲消息早傳回當舖，所有人已經準備好，他們由一旁小徑轉進當舖中庭，這裡就像另一座宅邸，大廳兩旁連著好幾間內室，醫生早在一旁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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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等我，不許先走。」他突然對她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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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小鈴毫無頭緒，已經回到他的地方，安危無虞，她的確等他進去後轉頭就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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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不客氣打斷她：「我還有事要跟妳說，聽話，等我好嗎？」輕柔曖昧的用語引人遐想，而他人都虛弱地搭在管家身上，還是不願進去，堅持要等到她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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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主心切的管家見她不願妥協，忍不住開口：「這位小姐我求妳了，先在這裡坐會兒，讓我們二少清理包紮傷口，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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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目光直往她身上聚焦，她只好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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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人物都隨著傷患進屋，吵雜空間倏忽安靜下來，而她努力想忽略另一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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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單典當一對耳環就跟當舖主人交情匪淺，麥小姐看來也不是個簡單人物。」于近陵意有所指，刻意黑化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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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二少只是在路上遇到，他受傷我簡單處理他傷口，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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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這麼大，碰巧你們兩人就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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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答話，經過上次他擄走她威脅他們父親官職的事後，麥小鈴其實是懼怕他的，他是惹不起的惡魔，就算偶爾釋出善意也不能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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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揚聲，嚴厲語氣不威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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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她說什麼？他以為她心甘情願想遇上嗎！「我也想知道上海這麼大，為什麼我跟你經常碰巧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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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爪長回來了？「當然不是碰巧，我是故意遇上妳的。」他就喜歡她這帶點潑辣的野貓個性，逗起來就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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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他是故意製造兩人衝突，藉著機會要除掉她父親跟所有相關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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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懶得理會。「妳跟阿燁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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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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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我跟他是結拜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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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提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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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過？表示她對阿燁而言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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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捧著一套衣裳出來。「請麥小姐麻煩換套衣服，連同妳幫二少包紮傷口的披巾，清洗乾淨了會再送回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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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也沾染上了血漬，不想繼續跟于近陵大眼瞪小眼，麥小鈴跟著管家進去，挑了間內室換下衣服，穿上棗紅色的合身及膝裙裝，隨後被領到另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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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起來真漂亮，這件就送妳了吧，當作報答救命之恩。」龔承燁光裸胸膛，大半身都纏著厚厚的紗布，肩上披著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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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款式簡單的衣服嗎？」全身金蔥緹花的設計太引人注目，這是出席場合的正式服裝，而她不會有那種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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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想都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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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等等再跟管家要一件大衣套著就行。「你說有事要跟我說，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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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於我跟妳父親共同經營紡織廠的事，過來，我講給妳聽。」他坐在床沿，一聽有關於父親麥小鈴不疑有他，聽話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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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見敞開的門扉外接近的影子，龔承燁一手扯落肩上外衣，另一手拉過她擁進胸懷，鎖得死緊。「別動，配合我就好，紡織廠我會全部交出給妳父親獨立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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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進門就瞧見兩人有如夫妻般交頸親暱。「看來我壞了兩人獨處的時間。」話雖然這樣說，可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直接不請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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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半吋眼，再垂目。「幫我打盆熱水來，我想擦擦身子，嗯？」低聲道出，正好是三人都可以聽見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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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小鈴從他懷中抬頭，思緒還專注在在前幾句他說的話。他要她配合什麼？爸的紡織廠怎麼了嗎？她不清楚獨自經營紡織廠是好是壞，也沒時間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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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忘記剛剛妳承諾我什麼，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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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追隨她的背影直至消失，龔承燁才看向他。「讓阿兄看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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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你想追求的對象？」他的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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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最近才確認心意。」從床上起身，他走向桌子為兩人各斟一杯茶。「看來阿兄早就認識，怎麼先前為我介紹的對象就漏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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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小姐跟禮發船公司的少爺都訂了姻親，能承諾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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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訂而已，又還沒真的結成夫妻。」小幅度舉起右手轉圈，剛才他太使力，撞得他沒傷的筋骨都發疼了，他突然好奇：「難道阿兄會重視坊間的舊約禮俗？我以為那些根本入不了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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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在意，但與他們有關的不會是單純的禮俗，背後牽扯的恩仇利益才是重點，他早對他說過，他也全當耳邊風，背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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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是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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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承燁一愣。「阿兄的意思是？」他心跳加快數倍，幾乎要跳出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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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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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翻摔破茶杯，氣氛凍結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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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個日本女人？」困難開口，肚子上被砍的傷都沒現在心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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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對他冒犯的語氣皺眉。「她叫天海清子，改天有機會介紹你們見面，說起來你要叫她一聲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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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哼，不可能！「你說我們這種人要找到真心相待的另一半少之又少，估計你也是為了政治前途才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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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你都認為我是日本鬼子的走狗。」不只百姓，生意上往來過的人背地裡怎麼攻訐誹謗他一清二楚。竟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呢？利用完了載振，你接下來的政治立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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