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 31. | Penana

　　李子文沒想到自己會回到那棟老宅，那座父親常說「風水極佳、氣場厚重」的老房子。

　　他站在祖祠前，雙眼布滿血絲，彷彿多年未眠。

　　大殿之中，供奉著家族歷代祖先的神位，而最上方的牆上，赫然貼著一張泛黃符紙——中心是一個乾癟骷髏胎兒，四周繪滿金線陣圖。

　　「這是……周晨語的命。」父親說，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生意，「她懷的是帶陰命的靈胎，只要完成九芒祭，靈胎落地，我們李家就能步步高升，子孫昌盛。」

　　李子文指尖顫抖，「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會懷孕？」

　　「你天生命格偏陽，命中忌孤。要轉運，必得以陰命女為介。你跟她是最完美的組合。」

　　李子文瘋了似的捶打桌面，「她是人，不是什麼工具！她愛我……我也……我也他媽的愛過她……」

　　「那就殺了你的感情。」父親轉身，冷聲道，「這世界從來不是靠愛在運轉，而是靠交換、血與命的等價原則。你要功成名就，就得學會放棄。」

　　「如果是用她的命換的，我寧可窮一輩子！」李子文嘶吼。

　　他奔出祖祠，風雨交加，宛如天地同怒。

　　。。。

　　三天後，他找上了大師——胡舟，一名讓父親言計聽從大師，精通許多邪門之術，可以說他家如今的財富與仕途能順遂都有他的功勞在。

　　「我想救她。」李子文低頭，聲音虛弱卻堅定。

　　胡舟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這不符合你父親的利益。」

　　「我願意承擔後果。只要能救她，哪怕付出生命。」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

　　「我不怕。」他眼中浮出前所未有的決心。

　　胡舟笑了，緩緩點頭：「好，那我幫你。」

　　「這孩子天生就有你們李家的祭品，她的出生只是為了讓你家更上一層樓。

　　「你如果希望保住你的愛人和孩子，就需要其他人幫她承擔，這可都是因果啊。」

　　胡舟笑咪咪的撮著手指說道，一副財迷心竅的模樣。

　　李子文握緊拳頭，眼中充滿血絲與矛盾的火焰。

　　「那代價呢？」他問，聲音啞得近乎碎裂，「要怎樣……她才不用死？孩子也不用死？」

　　胡舟挑眉，露出滿意的笑容，就像一位看見大魚上鉤的狐狸。

　　「你需要找到替死鬼，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孩子出生就沒了父親，更不希望失去當下的榮華富貴吧？」

　　胡舟的言語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是魔鬼的交易，而如今他早已坐在賭桌之上，無可避免。

　　「我需要怎麼做？」

　　李子文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都像是從嘴裡碰出來的纂緊的手甚至抓破手心，滲出血來。

　　「你知道九芒祭的核心原理是什麼嗎？」

　　「就是以九個陰命女子以怨恨為核心，去刺激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使之成為一個法力無邊的嬰靈，使你家的地位更上層樓。」

　　胡舟高傲的自說自話。

　　「你需要與她們交媾，使她們懷孕，不管以什麼方式，讓他們受孕，再使其自殺，將她們福運、陰德轉移到她們母子身上。」

　　「你可以考慮，畢竟要以九個人⋯⋯不對，一屍兩命是十八條人命，來換取你李家如今的榮華富貴，和維持你幸福的小家。」

　　「你如果同意，我會讓我的徒弟幫你。」

　　胡舟睥睨的看著李子文，他知道他勢必會同意的。

　　李子文的指節泛白，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落，砸在胡舟腳邊的地毯上，像是決絕落地的誓言。

　　「我不能這麼做。」他聲音沙啞，眼神卻像是熬過煉獄的炭火，「我不會再害任何一個人。」

　　胡舟彷彿早料到這一刻，依然不疾不徐地從袖中抽出一疊泛黃的紙張，攤開在他面前——那是九個女孩的資料，照片、命盤、住址全列其上，宛如一份獵殺名單。

　　「你沒有選擇，」胡舟笑道，「她們的命，早就在命盤上寫好了。你若不動手，自然會有人替你動手，到那時候，你甚至連選擇『不知情』的權利都沒有。」

　　李子文看著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心中翻湧起一股令人作嘔的痛苦。

　　「她們做錯了什麼……就該這樣被獻祭？」

　　胡舟聳聳肩，「跟周晨語一樣，什麼也沒做錯。這世上不是因為你錯了才該死，是因為你命不好。換成是你，我也會這麼說。」

　　他語氣輕浮，卻每一句都像尖刀劃在李子文的心頭。

　　「要嘛你動手，要嘛你眼睜睜看著周晨語死，孩子死。兩條命，換十八條命，從命理上來說，這筆帳還挺划算的。」

　　「如果我殺了你呢？」李子文忽然低聲說。

　　胡舟眼睛微眯，隨即笑出聲來，「你可以試試看。不過我建議你別動手，這世上你能殺的人很多，但能救她的，只有我。」

　　李子文深深喘了口氣，一步步後退。他的腦中紊亂如潮，胡舟的話像藤蔓纏住他理智的每一根神經。他明白，從他選擇回到老宅那一刻起，就已被推進了這場黑暗的儀式。

　　命運的齒輪已開始轉動，他只是還沒決定——該踩煞車，還是乾脆，讓一切碾過去。

　　「給我時間。」他低聲道。

　　「我給你七天考慮。」

　　胡舟伸出七根指頭，慢條斯理地說，「七天後，陣法啟動，往後每個月一次獻祭。你若不決定，到時候，周晨語會成為第一個血祭。」

　　「她現在的氣，已經夠濁了……你應該也聞到了吧？那是怨靈的味道。她再撐不了多久了。」

　　說罷，胡舟便轉身離開，留下一室沉默與殘酷的選擇。

　　。。。

　　李子文帶著那張名單離開胡舟的小屋，走進夜色，雨水打濕他全身，他卻渾然不覺。

　　他回到車上，發動引擎時，發現手機裡有未接來電，是周晨語。

　　他緊盯著那通電話記錄，最後卻只是把手機丟到副駕駛座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沈默良久。

　　腦海中浮現的是她在便利超商前告訴他懷孕的表情，是她曾經睡在他肩頭的模樣，是她哭的紅腫的雙眼。

　　他曾經想逃，想毀掉一切，用聲色犬馬麻痺內疚。

　　現在他想回頭，卻發現這條路早已不屬於人間。

　　七天。

　　他握緊方向盤，眼神冰冷。

　　「如果這條路是地獄，我就當那個罪人。」他低聲呢喃，「但我不會讓她一個人下去。」

　　車燈亮起，照亮黑夜中的濃霧。

　　他知道自己正在往深淵前行，但他已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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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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