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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行事件三日後，冬雪已將王城籠罩在銀裝素裹之中。隨著風霜漸寒，謠言卻在民間愈燒愈烈——有人說見到犬王子低吟如歌；有人傳言狼面劍客是舊王靈魂化身；更有人暗示首相海因茨命不久矣。每一條小巷，每一處酒館，都在低聲述說那天廣場上的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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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街頭巷尾的流言也逐漸傳入王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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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議會廳內，晨光透過高聳的彩繪玻璃窗，為大理石地面鋪上斑斕色彩。窗外，北風呼嘯，雪花紛紛揚揚。與室外的寒冷不同，議會廳內爐火正旺，溫暖得讓人昏昏欲睡，卻掩不住空氣中緊繃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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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木面的長桌光滑如鏡，能映照出每位與會者的面容。長桌盡頭，法爾肯家族的王座靜靜佇立，那半蹲伏姿態的金獅徽記在晨光中閃閃發亮。然而今日，王座空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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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重臣們陸續抵達，低聲交談著入座。工務大臣弗雷德調整著過緊的領口，稅務大臣奧斯卡則埋首於一疊文件中，眉頭緊鎖。法務大臣馮特與外務大臣赫曼並肩而行，彼此耳語，隨即在長桌右側落座。吏務大臣雷文獨自一人，面色凝重，選擇了靠近首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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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陛下已前往郊外狩獵，明日返回。」亨利‧艾爾德里奇王室總管的聲音打破了議會廳的靜謐。他站姿挺拔，神情肅穆，金絲眼鏡在鼻樑上一絲不苟「陛下命我傳達，此次御前會議由首相全權代表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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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首相緩步走向長桌左側的銀座，這個位置本是國王在場時的左手邊，顯示其作為首席輔政大臣的地位。他整理袍服，從容入座，目光掃過在場諸位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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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總管轉達陛下旨諭。」他的聲音平穩有力：「鑒於前日遊行中發生的不幸事件，我們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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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會廳的大門突然被推開，沉重的橡木門發出低沉的呻吟。眾人視線紛紛被吸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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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森堡公爵卡爾站在門口，他的身形魁梧，深褐色皮革戰甲包裹著他厚實的身軀，腰間的闊劍幾乎有常人手臂長度。他的面容因憤怒而顯得格外兇悍，粗獷的五官被寒氣染紅，濃密的灰黑胡須下，嘴角緊繃成一條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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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緩步步入議會廳，靴子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穩健的節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每一步帶來的壓迫感，彷彿一座移動的山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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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他坐下時說道，目光穿過整張長桌，直視海因茨說：「我想聽聽，首相大人打算如何解釋遊行中的安全失控，還有那條滿足你變態癖好的怪物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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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神情不變，但指尖微微收緊，說：「蘭森堡閣下，我們正要討論遊行中的安全事故。至於斑點，他目前被置於更為嚴密的監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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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事故？」卡爾冷笑一聲，聲音在議會廳中迴盪：「這是徹頭徹尾的災難！」他環視一周，目光所及之處，重臣們紛紛避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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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戴面具的小丑竟然差點取走重臣性命，而更可怕的是，我的女兒——你們的王后——與國王都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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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視首相說：「你本該確保遊行絕對安全，卻讓王室成員暴露在險境，這難道不是嚴重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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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會廳內的溫度驟降，空氣凝滯。弗雷德不安地在座位上挪動肥胖的身軀，汗珠順著額頭滾落；奧斯卡則僵直地坐著，不自覺地開始用手指敲擊桌面，似乎在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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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閣下。」海因茨緩緩回應：「遊行的安保工作確實出現了漏洞，但我們已經加強了所有防護措施。刺客的能力超出預期，這是情報工作的疏忽，而非警備策略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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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忽？」卡爾重複這個詞，聲音如同冰塊碎裂：「在保護王室安全的問題上，容不得任何疏忽！」他向前傾身，手臂放在長桌上說：「你可知道我從北境趕回時的心情？得知自己的女兒差點成為刺客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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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靜默無聲。法務大臣馮特輕輕推了推眼鏡；外務大臣赫曼則優雅地打開摺扇，輕輕搖曳，同時向同僚們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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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危機已經得到控制。」海因茨迎上卡爾的目光，堅定地說：「我們已經增派衛隊，加強了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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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那麼首相，刺客抓到了嗎？一個戴狼面具的刺客，在光天化日之下挑戰王室權威，而你的人竟然讓他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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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閣下！」吏務大臣雷文突然開口說：「容我提醒，雷諾德司令為保護重臣與首相身受重傷，這份忠誠與勇氣值得肯定，也在第一時間做出妥善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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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說瞪著雷文說：「在保衛王室面前，只有結果，沒有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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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伺四周道：「諸位可還記得，在遊行前幾日南區發生的血案？這分明是一場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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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向海因茨：「而你執意舉行遊行，不顧國王與王后安危，我不得不懷疑，這是無能還是別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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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氣氛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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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森堡公爵！」海因茨的面色變得鐵青「請謹慎你的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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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卡爾絲毫不讓步地說：「我正式提議撤換雷諾德司令的職務，由北境軍團的霍爾格將軍接替。此外，我認為首相對此次事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應向陛下詳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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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務大臣馮特緩緩起身，動作一絲不苟，仿佛在法庭上發表重要論述：「蘭森堡公爵的提議值得重視。」他不疾不徐地調整著衣領後說：「安全問題確實至關重要。從法律角度看，保衛王室安全是最高責任。我支持重新考慮城防指揮權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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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贊成。」外務赫曼優雅地附和道，手中摺扇微微晃動「這關乎王國的聲譽。若連走在路上都得提心吊膽，我們的敵人與盟友將如何看待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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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支持讓卡爾的氣勢更盛。他目光掃視其餘的大臣們，彷彿在等待他們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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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德終於坐不住了，他粗短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錢袋，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計算著各種可能性。「撤換雷諾德司令恐怕過於倉促。」他開口道，手勢誇張地在空中畫圈「一次意外不應抹殺多年功績。何況，新任指揮官需要時間適應，這期間的安全風險恐怕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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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卡微微抬頭，他那蒼白的臉上表情嚴肅，骨節分明的手指有條不紊地排列著面前的文件。「依據我掌握的資訊」他開口，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軍隊高層的人事變動通常會導致多種負面影響，例如效率降低、丟失設備、人事安排混亂，持續期至少為十天至半年，取決於接任者的經驗與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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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接續說道：「敢問公爵閣下，您推薦的霍爾格將軍，是否曾有都城安防經驗？」他在說完這句話後停頓了一會，讓議事廳陷入片刻沈寂後，才繼續說：「貿然更換對都城每一條街巷都熟悉的指揮官，恐非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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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靜默觀察著局勢，卡爾的突然到來與強勢態度，已使會議的天平明顯向公爵派傾斜，但首相派的反制也頗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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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當聽取所有意見。」海因茨最後說道，轉向亨利‧艾爾德里奇說：「總管閣下作為王室代表，您的見解尤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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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德里奇從容起身，他微微抬起下巴說：「作為王室總管。」他語調平穩而優雅「我必須指出，此次遊行確實令陛下陷入險境，這是不可接受的失誤。從王室安全考慮，我傾向支持必要的人事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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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一會後繼續說：「然而，陛下離宮前曾特別囑咐，此類重大決策應當倚重大學士維恩閣下的智慧。因此，我的立場最終取決於大學士的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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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目光轉向瑟勒斯‧維恩。這位年逾六十的大學士察覺到眾人的注視，刻意放慢了起身的動作，確保所有人都能看清他胸前閃亮的星辰徽章與三環信仰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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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大人」他開口，語調放慢地說：「王國面臨的危機確實令人憂心。刺客的襲擊、安全的漏洞、民心的動盪，以及街頭巷尾的謠言……」他在空中手指微動，彷彿在描繪某種星相圖案「這些都是不容忽視的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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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森堡公爵指節不耐地敲擊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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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勒斯輕撫胸前的三環徽記說：「公爵閣下的急切可以理解，但正如《智者論》中所言：『倉促的判斷常招致漫長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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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視眾人，確保所有人都在專注聆聽「在都城面臨威脅之際，貿然更換軍事指揮官存在風險。」他微微向海因茨點頭，接著轉向蘭森堡公爵說：「但我不得不承認，公爵閣下對於雷諾德司令失職的關切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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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擺弄著手上的學術戒指，目光在公爵與首相之間來回游移「因此，我提議成立調查調查使團，全面調查此次事件。我建議讓法務大臣領導此次調查，並有權審閱司令部的文件，訊問相關人員，包括雷諾德司令在內的所有警備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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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卡爾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滿意，而海因茨的表情則微妙地緊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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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勒斯繼續道：「調查不應僅限於雷諾德司令個人，而應審視整個都城警備體系，特別是情報收集環節的缺失。同時——」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雷文一眼：「調查使團也應評估霍爾格將軍的資質，若證實其為合適人選，則可考慮由其接替部分職責，從而在保持原有警備體系穩定的同時，逐步推進必要的改革。我相信吏務大臣會是這方面的優秀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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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提議巧妙地平衡了各方利益——既給了公爵方主導調查的權力，又避免了立即撤換雷諾德的衝擊，同時為霍爾格將軍的引入留下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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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調查使團完成調查，在下次會議時，我們可根據調查結果作出更為全面的決定。」他輕撫胸前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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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沉思片刻，手指輕敲桌面，眼中的怒火收斂起來。「調查調查使團嗎？」他緩緩點頭：「這確實是個值得考慮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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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附和大學士說道：「我支持成立調查調查使團，並由馮特與雷文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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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德里奇總管點頭說：「在陛下返回之前，重大人事變動確實應當謹慎。調查調查使團的提議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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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面色漸緩起身說道：「既然諸位都贊成，我也接受這個提議。但十日之內，我要有完整的調查報告提交御前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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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大步離去，沒有任何告退的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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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茨輕輕呼出一口氣，周圍的首相派大臣們面色各異，弗雷德擦著額頭的汗水，額頭上的紅暈更加明顯；奧斯卡則低頭整理文件，骨節分明的手指顫抖著；而雷文若有所思地撫平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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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調查使團將立即組建。」海因茨環視剩下的大臣們：「請各位為即將到來的調查做好準備。會議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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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特與赫曼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也起身離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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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眾人的陸續離去，偌大的議事廳重歸於寂寥，只剩與風雪拍打窗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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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雪愈下愈大，遮蔽了王城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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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區的街道上，馬丁與里歐頂著風雪，身著便服，混跡於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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