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現，林家書房。
趙靈兒神情凝重地俯身在一張古舊的羊皮紙上繪製著複雜的符文。她的指尖沾著特製的朱砂，每一筆都帶著絲絲靈力，在紙上留下微微發光的痕跡。汗珠從她額頭滑落，但她始終保持著穩定的呼吸，眼神專注如炬。
這已是她連續工作的第三個日夜。
門外，林煥然和蘇媚靜靜佇立，不敢打擾。柳如煙則在廚房準備著她特製的安神茶，那種能夠穩定靈力波動的茶飲。
「成了。」
趙靈兒終於放下朱砂筆，直起腰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的臉色蒼白，眼下是深重的青影，但眼神中卻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既是成就感，也帶著深深的憂慮。
林煥然和蘇媚立刻推門而入。那張羊皮紙上的圖案讓他們都不由驚嘆——那是一個極為精細的八卦陣圖，中心是一個太極圖案，周圍環繞著無數細小的符文和連線，形成一個錯綜複雜的能量網路。
「這就是...融合陣？」林煥然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中帶著敬畏。
趙靈兒點頭，抬手揮去額上的汗水：「這是我根據天師祖傳秘法和古書記載綜合設計的。說實話...」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這已超出天師一族的常規做法，風險難測。」
「有多大風險？」蘇媚直視趙靈兒的眼睛，她的聲音柔和卻堅定。自從柳如煙回來並做出決定後，蘇媚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變得更加開放和坦誠。
「最壞的情況，你們兩個的靈魂都會消散。」趙靈兒沒有迴避，「最好的情況，你們能形成一個全新的平衡體，既保留各自的核心意識，又能共享能量和記憶，不再相互排斥。」
柳如煙端著茶盤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襲淺藍色長裙，髮髻簡單挽起，整個人顯得純淨而平和。這幾天來，她身上那種彷徨和不安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超脫的寧靜。
「無論結果如何，」她將茶杯分別遞給眾人，聲音輕柔而堅定，「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林煥然接過茶杯，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柳如煙的手，兩人目光相交，她對他淺淺一笑，眼中是不曾掩飾的溫柔。這種純粹的情感讓林煥然心頭一震——他既不忍讓她消失，又為她與蘇媚的命運牽絆而痛苦。
「儀式需要在什麼時候進行？」他轉向趙靈兒，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明晚，子時。」趙靈兒啜飲一口茶，感受著那股寧神的力量緩緩流入體內，「月圓之夜，當太陰之力最盛時，是靈魂最為活躍的時刻。」她的目光落在林煥然身上，「你必須參與其中。」
「我？」林煥然訝異地問。
「是的，」趙靈兒點頭，「你是連接她們的情感紐帶。更重要的是，你胸前的那道符文——」她指向林煥然胸口，那裡隱藏著當初在畫中世界形成的紫色三角符文，「它已經將你們三人的靈魂連接在一起。沒有你，融合無法完成。」
蘇媚和柳如煙同時看向林煥然，眼中是相似的情感——擔憂、愧疚，還有無法言說的深情。
「我會做任何需要的事，」林煥然堅定地說，「只要能幫助你們。」
趙靈兒欣慰地點頭，但又補充道：「還有一件事，你必須清楚。」她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儀式一旦開始，外界干擾可能導致災難性後果。而我有理由相信，獵皮者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李老的玉符？」蘇媚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是的，」趙靈兒承認道，「昨晚我收到了他的訊息。獵皮者組織內部出現了分歧，但陳志遠仍然堅持進行獵殺。他們已經獲知了你們的靈魂關聯，並計劃用某種古老的禁術一網打盡。」
房間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我會布下最強的結界，」趙靈兒繼續道，「但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
接下來的一天，是準備的時間，也是告別的時刻。
林煥然在書房獨自作畫，試圖將心中的矛盾和焦慮傾注在畫布上。他用濃重的筆觸描繪著一幅奇特的風景——畫面中，一輪明月照耀著分岔的河流，兩條支流蜿蜒流淌，最終在遠處匯聚成一片寧靜的湖泊。
「這畫真美。」
蘇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身著一襲暗紅色旗袍，長髮輕挽，整個人顯得典雅而沉穩。這幾日來，她那種超然的氣質似乎被柔和了許多，多了幾分人間的煙火氣。
「這是我心中的景象，」林煥然放下畫筆，輕聲道，「兩條河流，一個源頭。」
蘇媚走到他身旁，輕輕依偎著他的肩膀：「你在害怕失去我們。」這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林煥然沉默片刻，終於點頭：「我不知道明天過後，你們是否還會記得我，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
「傻瓜，」蘇媚輕笑，卻掩不住眼中的憂慮，「無論我們變成什麼樣子，對你的感情都不會改變。因為那感情存在於靈魂的最深處。」她頓了頓，「來吧，柳如煙在等我們。臨行前，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湖邊的亭子裡，柳如煙已經準備好了茶具和三個精緻的杯子。她的手法嫻熟而優雅，宛如行雲流水的舞蹈。當林煥然和蘇媚走近時，她抬頭微笑，那笑容純淨得如同初春的陽光。
「特製的記憶茶，」她解釋道，「能夠幫助我們整理和共享記憶，為明晚的融合做準備。」
三人分別坐下，柳如煙為每人斟上一杯茶。茶水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淡藍色，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聞之讓人心神安寧。
「先讓記憶流動，」柳如煙輕聲指導，「然後在心中描繪你想保留的部分。」
三人同時飲茶。一種奇異的感覺隨著茶水流遍全身——彷彿時間變得透明，過往的記憶如同電影般在腦海中流轉。
「我看到了蘇州的清晨，」林煥然輕聲說道，眼神恍惚，「還有...一個穿紅衣的女子，站在花園中央，陽光灑在她的臉上。」他轉向蘇媚，眼中滿是驚訝，「那是你嗎？在成為畫皮妖之前...」
蘇媚閉著眼點頭，臉上是一種複雜的表情：「蘇婉兒，蘇州望族的大小姐。那是我人類時的名字和記憶。」
「我也能看到，」柳如煙輕聲道，「那些記憶如此鮮活，彷彿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她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我能感受到她的喜悅，恐懼，還有...那最後的痛苦和憤怒。」
三人的記憶在茶的作用下交織，流動，互相滲透。蘇媚看到了柳如煙在青溪村的日子，那些簡單而純粹的生活；柳如煙感受到蘇媚被困在畫中的孤獨與絕望；而林煥然則彷彿親歷了她們的前世今生，心中既是震撼又是悲憫。
「現在，」蘇媚深吸一口氣，雙眼凝視著湖面，「我們需要選擇要保留的記憶和情感。」
「我想保留對藝術的感知，」柳如煙輕聲道，「還有...對林先生的那份純淨之情。」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羞澀和堅定。
蘇媚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絲理解的微笑：「我想保留我的力量和生存本能，」她平靜地說，「以及對煥然的承諾。」
林煥然坐在她們中間，感受著兩種截然不同卻又奇異相似的情感波動。他忽然理解到，她們即將進行的不僅是肉體和能量的融合，更是靈魂和記憶的重組。這是一場深刻的重生，也是一種終極的告別。
「無論明晚發生什麼，」他握住了她們的手，聲音中帶著顫抖，「我都會在你們身邊。永遠。」
夕陽西下，湖面染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芒，如同燃燒的火焰，映照著三人交疊的身影。
---
月圓之夜，子時將至。
林家的花園中央，趙靈兒已經按照設計完成了融合陣的佈置。地面上畫著精密的八卦圖案，每個方位都置放著特定的法器和材料——東方是一面古銅鏡，反射著月光，映照出奇異的光暈；南方是一盆燃燒著藍色火焰的香爐；西方是一碗清水，水面上漂浮著七朵白色的蓮花；北方則是一小堆新鮮的泥土，上面插著九根檀香，煙霧裊裊。
陣法中央是那張羊皮紙繪製的太極圖，左右各放置了一個蒲團，分別是紅色和藍色，象徵著蘇媚和柳如煙的能量屬性。
趙靈兒身穿正式的天師法袍，頭髮高高束起，手持一柄桃木劍，神情肅穆而專注。她在陣法周圍又布置了三重防護結界，空氣中能感受到一種無形的能量波動。
「時間到了。」趙靈兒宣布道，聲音莊重而肅穆。
林煥然陪伴著蘇媚和柳如煙走向陣法中央。蘇媚身著紅色長裙，髮間簪著一支玉簪，那是林煥然送給她的定情之物；柳如煙則穿著藍色長衫，腰間繫著一條銀色的絲帶，那是她從故鄉帶來的唯一念想。兩人神色平靜，眼中卻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儀式開始後，你們必須完全放空心神，跟隨我的引導，」趙靈兒嚴肅地叮囑道，「不要抵抗能量的流動，不要緊抓任何記憶或情感。讓一切自然發生。」
她轉向林煥然：「你的位置在北方，代表著支撐與穩固。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踏入陣法中央，也不要試圖打斷儀式。」
林煥然點頭，目送蘇媚和柳如煙分別走向陣法中的紅藍蒲團。兩人相對而坐，中間只隔著那個太極圖案。月光灑在她們身上，為她們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暈。
趙靈兒開始走動，手持桃木劍，在空中劃出複雜的符文。她的口中念誦著古老的咒語，聲音低沉而富有節奏，如同某種原始的歌謠：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
隨著咒語的吟誦，陣法中的符文開始發光，先是微弱的藍色，漸漸變得明亮，最後化為奪目的金光。空氣中的能量越來越濃，如同實質般凝聚著，形成一層肉眼可見的霧氣。
蘇媚和柳如煙閉著眼睛，呼吸漸漸同步。她們的身體開始發光，蘇媚是紅光，柳如煙是藍光，兩種光芒在空中交織，形成紫色的能量波動。
「現在，」趙靈兒高聲宣布，「銅鏡顯影，照見本真！」
東方的古銅鏡突然發出強烈的光芒，光線直射向陣法中央，映照在蘇媚和柳如煙身上。令人驚訝的是，鏡中倒映出的不是她們的肉身，而是兩個半透明的靈體——一個紅色，充滿力量和熱情；一個藍色，純淨而溫和。這是她們靈魂的真實形態。
「迎靈入鏡，」趙靈兒繼續引導，「靈體相融！」
蘇媚和柳如煙的身體微微顫抖，那半透明的靈體漸漸從肉身中分離，緩緩飄向銅鏡。她們的肉身仍然端坐在蒲團上，但表情變得空洞，如同沒有生命的軀殼。
林煥然看著這一切，心中既是敬畏又是恐懼。他能感受到胸前的紫色符文在隱隱作痛，彷彿與那兩個靈體產生了某種共鳴。
就在靈體即將進入銅鏡的那一刻，異變突生。
「保護鏡子！」趙靈兒突然厲聲喊道，同時揮劍向陣法外的黑暗處。
只見一道黑影從墻頭躍下，迅速沖向陣法。那人身著黑袍，面戴銀色面具，正是獵皮者的打扮。他手中握著一個小包，正要向陣中央投擲。
「斷魂砂！」趙靈兒面色大變，「不能讓它碰到靈體！」
林煥然沒有絲毫猶豫，他衝向前去，身體擋在銅鏡前。那包「斷魂砂」正中他的胸口，瞬間爆開，化作一片灰色的粉末，將他整個人籠罩。
「煥然！」蘇媚和柳如煙的靈體同時發出悲嚎，聲音縈繞在空中，充滿痛苦和恐懼。
令人震驚的是，那些灰色粉末接觸到林煥然胸前的紫色符文後，竟然產生了奇特的化學反應——紫光大盛，將斷魂砂的灰色吞噬，同時向蘇媚和柳如煙的靈體射出兩道光束，形成一個完整的三角形能量回路。
「靈媒體質...」趙靈兒驚呼，「他在引導能量流動！」
銅鏡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強光照亮了整個庭院，讓所有人都不得不閉上眼睛。耀眼的光芒中，隱約能看到三個模糊的人影相互交織，如同三色絲線編織成的璀璨圖案。
等光芒散去，眾人睜開眼睛，看到的景象讓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蘇媚和柳如煙依然分別站立在陣法的兩側，身體完好，但氣質已有微妙變化：蘇媚的眼神少了幾分冷冽，多了柳如煙那種純淨的光澤；而柳如煙的氣場則強大了許多，身上隱約泛著蘇媚那種神秘的紅光。
而林煥然則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如紙，胸前的紫色符文卻比之前更加明亮，隱約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平衡狀態。
「煥然！」蘇媚和柳如煙同時沖向他，聲音中的驚恐和關切幾乎完全相同。
趙靈兒快速來到林煥然身邊，查看他的狀況：「脈搏很弱，氣息散亂...」她的眉頭緊鎖，「他的靈魂受到了嚴重衝擊。」
「救救他！」蘇媚和柳如煙同時請求道，眼中含淚。
趙靈兒深吸一口氣，手指輕按在林煥然的眉心：「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她看向二人，「你們現在處於半融合狀態，能量相通。合力將你們的能量輸送給他，或許能喚醒他的意識。」
蘇媚和柳如煙點頭，分別握住林煥然的左右手。奇異的是，當她們閉目運轉能量時，紅藍兩色光芒沿著他們的手臂流動，在林煥然體內交匯，形成一種和諧的紫色光暈。
「有反應了！」趙靈兒驚喜地說道，「他的靈魂在回應！」
就在此時，庭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接著是陳志遠冰冷的聲音：「結界已破，所有人準備進攻！務必取得畫皮妖的靈髓！」
趙靈兒面色一沉：「他們來了。」她迅速起身，手中桃木劍指向大門，「你們帶煥然進屋，我來抵擋他們。」
「不，」蘇媚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來對付他們。」她轉向柳如煙，「照顧好煥然。」
柳如煙點頭，卻也站起身：「小心，我們現在的能量是共通的。你若受傷，我也會感同身受。」
蘇媚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往日的冷艷，又有幾分柳如煙的溫柔：「正因如此，我才更要保護你們。」
她轉身面向庭院大門，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條紅色絲帶，那絲帶在空中飄舞，如同有生命般蠕動著，散發出危險的氣息——那是她的「畫皮」，此刻已化為武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月光下，蘇媚的身影格外挺拔，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她的腳下，林煥然仍舊昏迷不醒，但胸前的紫色符文卻在緩緩跳動，如同某種奇特的心跳。
ns3.142.243.141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