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投的一週獨處結束後，我做出了決定。
站在日月潭畔，望著平靜的湖面，我以為自己已經理清了思緒。
但我知道，真正的挑戰，不是選擇誰，而是如何承擔那個選擇帶來的一切。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萱的號碼。 「嗨，萱，」我的聲音有些緊張，「我想了很久...」 「你選擇了那個網友，對嗎？」她直接切入主題。 「不，」我深吸一口氣，「我選擇回到雅身邊。」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明智的選擇，」最終她說道，聲音裡的失落卻無法掩飾，「畢竟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了。」 「萱，我很抱歉，」我真誠地說，「你是個很棒的女孩，只是...」 「只是時機不對，」她替我說完，「我明白。祝你幸福，景。」
掛斷電話後，我又撥通了婷的號碼。這個對話更艱難，因為我和她之間已經有了更深的感情糾葛。 「你做出決定了？」她一接通就問道。 「嗯，」我承認，「我想我還是應該回到雅身邊。我們有太多共同的記憶和承諾，我不想就這樣放棄。」 「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她嘆了口氣，「年輕人總是會選擇同齡的伴侶。」 「婷，不是這樣的，」我急忙解釋，「年齡不是問題，只是我和雅之間...」 「我懂的，景，」她打斷我，「你不需要解釋。我希望你不會後悔這個決定。」 「謝謝你的理解，」我感激地說，「這段時間...我很珍惜。」 「我也是，」她輕聲說，「再見，小軍人。保重。」
結束這兩個艱難的通話後，我感到一種奇怪的解脫和平靜。我決定買一張飛往日本的機票，給雅一個驚喜。我沒有告訴她我的計劃，只是假裝自己還在台灣休假。
三天後，我站在京都的一家咖啡館門口，緊張地等待著。我事先聯繫了雅的室友，得知她每天下午都會來這家咖啡館讀書。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雅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頭髮比之前長了不少，紮成一個鬆散的馬尾。她低頭看著手機，嘴角帶著微笑，完全沒注意到站在咖啡館前的我。
「雅，」我輕聲呼喚。
她抬起頭，看到我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狂喜。「景！」她幾乎是尖叫著撲進我懷裡，「你怎麼來了？！」
「給你個驚喜，」我緊緊抱住她，聞著她頭髮上淡淡的花香，「我退伍了，第一時間就來找你。」
「你應該提前告訴我的！」她埋怨道，但眼中滿是喜悅，「我可以去機場接你啊。」
「那就不是驚喜了，」我笑著說，「而且我想看看你平常的生活是什麼樣子。」
我們在咖啡館坐下，雅迫不及待地問我退伍後的感受，我則對她在京都的生活充滿好奇。我們聊了很多很多，彷彿要把這些月來的分離一次彌補。
「對了，」聊天間，我突然想起來，「你之前說的攝影項目怎麼樣了？」
「進展很順利，」她眼中閃爍著光芒，「教授很欣賞我的作品，還說有機會可以申請獎學金繼續在這邊深造。」
「真的？那太棒了！」我由衷地為她高興，「所以你有考慮留在日本唸研究所？」
「嗯，」她點點頭，但神情變得有些猶豫，「但這意味著我們又要分開至少兩年...」
我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不要擔心這個，你的前途更重要。而且，我可以申請來日本工作啊，現在很多台灣的科技公司都有日本分部。」
「真的？」她眼睛一亮，「你會願意為我來日本？」
「當然，」我微笑著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那幾天在京都的時光如夢似幻。雅帶我遊覽了各個景點，從金閣寺到伏見稻荷大社，從祇園到哲學之道。我們漫步在古老的街道上，欣賞著櫻花盛開的美景，彷彿回到了最初相戀的時光。
但與此同時，我也注意到了雅的變化。她變得更加獨立、自信，甚至有點西化了。她的穿著更加時尚，談吐更加流利，眼界也更加開闊。這些變化讓我既欣賞又有些陌生感。
「你變了，」有天晚上，我們躺在旅館的床上，我忍不住說道。
「變了？」她轉過頭看我，「哪裡變了？」
「各方面都有一點，」我輕撫她的臉頰，「更成熟了，更獨立了，不再是那個依賴我的小學妹了。」
「這樣不好嗎？」她有些擔心地問。
「很好啊，」我微笑著說，「你在成長，這很棒。只是...有時候會擔心你成長得太快，有一天會超越我，然後發現我不再適合你了。」
「傻瓜，」她輕輕吻了我，「無論我怎麼變，對你的感情都不會變。」
我們在京都共度了兩週美好時光，然後我不得不回台灣了。離別時，雅在機場哭得很傷心，儘管知道三個月後我們就能再相見。
「你一定要每天和我視訊，」她擦著眼淚說，「而且要開始找工作，這樣我回國後我們就能一起去日本。」
「我保證，」我吻著她的額頭，「等你完成這個項目，我們就不再分開了。」
回到台灣後，我租了一間小公寓，開始投履歷找工作。退伍後的生活比我想像的要艱難得多。沒有了軍營的規律作息，沒有了明確的任務和目標，我感到有些迷失。每天都在投履歷、等待面試通知，空閒時間則在網上和雅視訊。
「今天去了幾家公司？」雅經常這樣問我。
「三家，」我疲憊地回答，「都說會通知，但我不抱太大希望。」
「別灰心，會有好消息的，」她鼓勵我，「對了，我今天拍了一組很棒的照片，等下傳給你看。」
我們的對話總是圍繞著她在日本的新發現和我在台灣的求職進展。漸漸地，我發現我們能聊的話題越來越少，視訊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有時候，甚至會有一整天我們只通過簡短的訊息聯繫。
兩個月後，我終於在一家半導體公司找到了工作。公司有日本分部，這讓我看到了未來可以轉到日本工作的希望。工作雖然辛苦，但收入不錯，讓我有了一些經濟上的安全感。
「恭喜你！」雅在視訊中為我慶祝，「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好工作的。」
「謝謝，」我笑著說，「現在我得好好表現，爭取明年能申請去日本的分部。」
「太好了，」她欣喜若狂，「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在日本生活了。」
工作開始後，我們的聯繫時間變得更少了。我常常加班到深夜，而日本和台灣有時差，我們能即時交流的時間窗口變得非常有限。有時候，一整天我們可能只有幾條文字訊息的交流。
三個月後，雅終於完成了攝影項目，準備回台灣。她決定先回來一段時間，處理一些畢業後的事務，然後再決定是否申請日本的研究所。我在機場接她時，又一次被她的變化震驚了。
她剪了短髮，染成了淺棕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知性美。她的穿著也從以前的甜美風格變成了更加簡約、成熟的風格。
「嗨，」她有些緊張地向我招手，「我變化很大嗎？」
「有點，」我誠實地說，「但很漂亮，很適合你。」
我們擁抱、親吻，然後一起回到我租的公寓。雅環顧四周，對我的生活環境表示了一些擔憂。
「這裡太小了，」她皺眉說，「而且離公司那麼遠，你每天通勤要多久？」
「單程約一小時，」我聳聳肩，「還好啦，可以在車上看書或休息。」
「你應該找個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她建議道，「節省通勤時間，生活品質會好很多。」
「房租會貴很多，」我解釋，「我現在得省錢，為將來去日本做準備。」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但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生活方式有些不滿意。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試著重新適應彼此的存在。白天我去上班，她則忙著整理在日本拍的照片，準備一個小型攝影展。晚上我們一起吃飯，看電影，聊天，試圖找回從前的親密感。
但有些東西確實變了。我們的興趣點開始有了差異，對未來的規劃也不盡相同。雅變得更加有主見，不再像以前那樣處處依賴我的意見。而我，則在適應職場生活的同時，變得更加現實和務實。
「也許我們應該先同居試試，」有一天，雅突然提議，「你這公寓太小了，我們可以一起租個大一點的地方。」
「現在嗎？」我有些猶豫，「我的租約還有四個月才到期，提前解約要賠違約金的。」
「我可以幫你出一部分，」她說，「而且同居的話可以節省不少開支。」
我思考了一下，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於是我們開始尋找新的住處，最終在公司附近找到了一間舒適的兩房一廳公寓。搬進新家後，我們的生活似乎變得更加緊密了。
每天早上一起準備早餐，晚上一起做飯聊天，週末一起整理家務或外出遊玩。這種日常生活的親密讓我們重新找回了一些從前的感覺。但同時，我也發現了更多的小摩擦。
雅喜歡保持房間整潔，而我則比較隨性；她習慣早睡早起，我則經常熬夜玩遊戲；她注重飲食健康，我則喜歡垃圾食品。這些小差異在相處中不斷凸顯，有時會引發一些小爭執。
「景，能不能不要把襪子到處亂丟？」某天晚上，雅有些不滿地說。
「抱歉，」我隨手撿起沙發上的襪子，「忘記了。」
「你總是這樣說，」她嘆了口氣，「但下次還是會忘。」
「我會改的，」我承諾道，雖然我自己也知道這種習慣很難改變。
類似的小摩擦時有發生，但總體而言，我們的同居生活還是相對和諧的。雅開始準備她的攝影展，同時也在考慮是否要申請日本的研究所。而我，則在公司埋頭苦幹，希望能早日得到去日本分部的機會。
「你真的確定要去日本嗎？」有一天，雅突然問我。
「當然，」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她，「這不是我們一直以來的計劃嗎？」
「是啊，但...」她咬著嘴唇，「最近我在想，也許我們可以先在台灣發展一段時間。我的攝影展反響不錯，有人提出可能的合作機會。」
「但你不是一直想去日本深造嗎？」我有些意外。
「是啊，但那是在我們分隔兩地的時候，」她解釋道，「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感覺計劃可以更靈活一些。」
「我不介意改變計劃，」我思考了一下說，「但公司短期內不太可能讓我去日本，所以無論如何，我們至少得在台灣待一年左右。」
「那正好，」她微笑著說，「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在台灣多積累一些經驗和作品，然後再決定下一步。」
我們達成了一致：先在台灣好好發展一年，然後再視情況決定是否前往日本。這個決定讓我們都鬆了一口氣，感覺未來不再那麼緊迫和固定。
生活就這樣平靜地繼續著。雅的攝影展如期舉行，獲得了不少好評。她開始接一些商業攝影的工作，收入雖不穩定但還算可觀。我在公司的表現也得到了認可，年底獲得了一次小額加薪。
表面上看，我們的生活似乎很完美：事業上都有進展，感情上也算穩定。但在平靜的表面下，一些微妙的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首先，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我的工作常常需要加班，雅的攝影工作則時常需要外出。有時候，一整個週末我們可能只有幾個小時待在一起。其次，我們的交流變得越來越表面化。我們談論工作、談論日常瑣事，但很少深入交流內心的想法和感受。
「最近好像很少好好聊天了，」有一天晚上，雅突然說道。
「是啊，」我點點頭，「都太忙了。」
「不只是忙的問題，」她若有所思地說，「感覺我們之間有些東西變了，你不覺得嗎？」
「可能吧，」我模糊地回應，「人總是會變的。」
「但變得不一定是壞事，對吧？」她試探性地問，「我們都在成長，這很正常。」
「當然，」我微笑著說，「重要的是我們依然在一起。」
這樣的對話暫時緩解了我們之間的疑慮，但問題並沒有真正解決。隨著時間推移，我開始懷念軍中時那種單純的思念和渴望。當我們分隔兩地時，每一次通話、每一條訊息都彌足珍貴；而現在住在一起，反而少了那種特別的感覺。
同時，我也時常想起婷和萱。不是說我後悔選擇雅，而是偶爾會想：如果當初選擇了另一條路，現在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婷的成熟和理解，萱的熱情和直率，這些特質在雅身上都有，但又各自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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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以為選擇了一條路，就能一直走下去。卻忘了，人會變，心也會走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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