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趙婉瑩病況稍緩,虛弱仍未消退。新年寒夜,北風如刀呼嘯,屋內雖點燃炭火,卻僅能散發微弱暖意。趙婉瑩裹緊厚袍,倚靠床頭,目光深邃。她自風寒初癒後,心緒難平,腦中反覆盤旋翠萍之謎與陳子昂的暴行,決心尋找突破。恰在此時,老佗因關切再次前來診病,拄杖緩緩步入,瘦削身形在燈光下投下長影。他手中提著布包,內裝藥草與診具,滿臉皺紋透著歲月滄桑。見趙婉瑩蒼白病容稍退,他嘆道:「小瑩,你這風寒怎麼還未癒?」他取出藥草,準備調配,卻被趙婉瑩攔住。她從床頭小几取出酒壺,低聲道:「老佗,天寒地凍,您喝口酒暖身,陪我說說話。」她斟酒,遞上瓷盞,眼中帶懇求,聲音沙啞:「我病得這樣,怕撐不了多久……」
老佗猶豫,接過酒盞,灌了幾口,酒香瀰漫,暖意驅寒。他搖頭道:「你這孩子,病著還折騰老頭子。」趙婉瑩咳嗽數聲,淚光閃動,聲音顫抖:「老佗,我夢見翠萍姐姐,她說感謝您的努力,說您試著救她……可她還是活不了。她說您知她為何而死,對吧?我的命運,會否與她相似?」她垂首,淚水滑落,心中暗自期盼,這番謊言能騙得老佗吐露真相。
老佗手一抖,酒盞傾倒,酒液濺在炭火上,滋滋作響。他眼中閃過痛苦與悔恨,似被寒夜、趙婉瑩的病容與翠萍的報夢觸動。她的蒼白面容、病弱身軀與翠萍的影子重疊,腦中不由浮現當年埋葬翠萍的畫面。他深深自責,自問是否失手了?翠萍感謝他,卻說她活不了?悔恨與酒意交織,老佗聲音低沉而顫抖:「小瑩,你逼我說不該說的……翠萍那年,照顧少爺大病……然後……唉!老爺命我毒殺她。」他眼中閃過痛苦與震驚,趙婉瑩的苦楚與翠萍的遭遇在他心中交疊,酒意讓他吐露埋藏多年的真相。
趙婉瑩心跳如鼓,淚水不止,追問:「什麼事?翠萍姐姐怎會惹老爺動殺心?」老佗搖頭,酒盞緊握:「別問了!具體我不敢說。我只知老爺氣急,說她壞了陳府名聲。我不忍她死,用藥讓她假死,騙過老爺。老爺那時心情雜亂,沒細看,我把她『屍體』埋在城外荒野,還偷偷插了竹管讓她呼吸……為甚麼救不了?為甚麼救不了?我已盡力而為。可事後老爺嚴加管束,我難以離府;等到終於有機會外出時,卻早已記不清當日埋葬之地……」他聲音低如耳語,目光掃過趙婉瑩,腦中閃過她被陳子昂侵犯的傳聞,內心掙扎更甚。
趙婉瑩心震,擦淚道:「老佗,您心善,救了翠萍姐姐……我如今也這樣,真怕撐不到……」她話未說完,故意咳嗽幾聲,聲音更顯虛弱,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她頓了頓,試探道:「老佗,當年翠萍姐姐照顧少爺大病,是否與清心丸有關?您早前說清心丸不重要,可我聽聞這藥……與少爺的病有關?」她語氣輕柔,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試圖撬開老佗的嘴。
老佗身形一僵,眼中閃過驚惶,手中的拐杖幾乎滑落。他低聲道:「小瑩,你怎知清心丸?」 他聲音顫抖,似被戳中痛處,酒意讓他心防鬆動。他長嘆一聲,目光渙散,似陷入回憶:「清心丸……唉,那藥是當年為少爺試藥配的。少爺十二歲那年,試藥後性子大變,暴躁異常,總對婢女……動手動腳。翠萍照顧他,溫柔細心,卻也因此受害。我懷疑,藥中曼陀羅成份太重,引發了少爺的變異,讓他精氣過盛,佔有慾失控。老爺急了,命我用重劑柴胡與龍膽草壓住藥性,總算讓少爺安穩多年。可如今,藥效似是弱了,或許是少爺身強,或有其他藥物相沖,激了他的舊病?」他搖頭,皺紋更深,語氣帶著無奈與自責。
趙婉瑩心頭一震,腦中閃過陳子昂的冷笑與暴行——廚房內的強行奪處、長廊中的羞辱、物品庫的粗暴——每一次都如刀割心。她咬唇,低聲道:「老佗,您說清心丸有曼陀羅?這藥竟是少爺暴性的根源?」她聲音顫抖,帶著一絲憤怒與希望,追問:「可有法子壓住這毒性?別讓他再傷人?」她眼中閃過堅毅,心想:若能壓抑陳子昂的暴性,或許能護自己,乃至揭開翠萍事件的真相。
老佗沉默良久,酒意讓他眼神迷離。他低聲道:「婉瑩,你命苦,與翠萍一樣……」他頓了頓,似下定決心,「要壓少爺的暴性,還有一種可能。我當年試過一種湯藥,臭草配綠豆,苦寒入心,能清熱瀉火,壓那股躁氣。臭草味重,綠豆緩和,連服七日,或能讓少爺穩些。」他語氣遲疑,續道:「但少爺不喜歡臭草的味,很難令他入口,而且這藥只能治標,少爺的病根,我至今摸不透。或許,與當年的事有關……總覺得曼陀羅的量不對,像是被人動過手腳,可我不敢細查……」他再次住口,眼中閃過恐懼,似後悔說得太多。
趙婉瑩心跳加速,暗想:臭草綠豆湯或許是機會,壓住陳子昂的暴性,能讓她少受屈辱,爭取時間查探翠萍。她低聲道:「老佗,這藥湯,我能幫您熬嗎?若能讓少爺穩些,我……也少些苦。」她淚水滑落,病弱與屈辱讓她聲音斷續,卻掩不住決心。
老佗點了點頭,低聲道:「小瑩,這事……或可一試。但要讓少爺喝下那藥,談何容易!況且,若有人真動了清心丸的手腳,這背後的陰謀……」他搖頭,目光複雜,「你莫要深究,保命要緊!」說罷,他猛地站起,拄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語氣中透著警告:「此事能做便做,不能做就莫強求。如今少爺性情難測,萬一觸怒了他,後果不堪設想。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命如草芥,凡事務必以保命為先!」話音未落,他便轉身匆匆離去。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響在長廊中回蕩,孤寂而沉重。
房內,炭火漸漸黯淡,藥香與酒氣在空氣中糾纏瀰漫。趙婉瑩獨坐床邊,神色靜默,眼中寒光一閃而過,似有決意悄然成形。她握緊拳頭,暗想:清心丸是陳子昂暴性的根源,與翠萍的「家醜」必有聯繫。臭草綠豆湯或許是突破口,壓住陳子昂的暴性,能讓她少受屈辱,爭取時間查探翠萍下落。她決心暗中觀察,尋找機會,同時探究清心丸背後是否有人蓄意謀害,揭開陳府陰謀,為復仇鋪路。窗外寒風呼嘯,炭火微光映得她身影孤單,卻堅韌如鋼。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DWzasuo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