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唯一 - 14 十三張車票

兩年，十三張來回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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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段從沒被提起的距離與沉默，每一張票根都是沈昀澤悄悄收起來的思念，藏進抽屜裡，從沒讓許允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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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他是清晨五點多出門，有時候是下午從課堂間抽身搭車，為的只是在人群裡，看他放學後穿過校門，消失在校園深處。見一面也好，即使只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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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次，是大一下學期的某個早晨，天氣剛好轉暖。他坐在許允恩學校對面那熟悉的咖啡廳裡，靠窗的位置總有陽光灑落，桌上擺著一杯桂花烏龍與剛出爐的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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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喜歡這家店的咖啡，每次的味道不是太淡就是太苦，但這裡的可頌酥香鬆脆，他總覺得這間咖啡廳應該轉型成麵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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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著可頌，抬頭時，目光穿過窗子，落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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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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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身邊有個女生，兩人並肩走過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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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愣了一下，他不是沒看過許允恩和其他人一起，但那一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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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的是許允恩罕見的笑，雖然不明顯，但他輕微的彎起嘴角，也能讓人察覺到他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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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看到他笑，還是該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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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瞬間感覺自己胃裡的可頌變成了石頭，沉甸甸地壓著。他勉強喝了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咽下，就看到他們牽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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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錯覺。那個女生伸手拉住了許允恩，而他……沒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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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的手抖了一下，烏龍茶濺在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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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什麼都聽不到了，窗外人聲鼎沸、汽機車喇叭聲、咖啡廳的輕音樂都消失了，只有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像敲在空曠房間裡的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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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假裝自己只是揉眼睛，但眼眶泛紅的樣子仍被店員瞥見了一眼，那女孩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上前，只是放慢了收盤子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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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一邊喝下難以下嚥的烏龍茶，一邊承受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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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以為自己是默默守護者，是有耐心的人，是能等得起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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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實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不是深情，而是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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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拉回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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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在學校附近的餐廳裡，桌上擺著還冒著熱氣的菜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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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坐在他右側，嘉琪與石頭坐在對面，手裡拿著手機笑嘻嘻地說著旅遊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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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恩，我們下個月要去宜蘭玩兩天一夜，你要不要一起去？」嘉琪看向許允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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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咬著筷子，沒說話。他想，依照許允恩的個性，他應該會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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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下一秒，嘉琪像是想到什麼似地補上一句：「喔對了，畇芳也會去喔，她說想吃那間什麼拉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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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我考慮看看好了。」許允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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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的筷子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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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對方一臉平靜地夾起揚出豆腐，突然整個人都像被按下靜音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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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話，只是低頭吃飯，飯卻怎麼樣都吞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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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張畇芳是許允恩的前女友。分手的原因他不清楚，但他一直以為那段感情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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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許，過去的東西，從來沒真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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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說張畇芳只是朋友，他自己也說過許允恩是他的朋友，但究竟是不是朋友的關係，也只有自己的心裡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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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一直覺得對待許允恩要慢慢來、不要給對方壓力。但一旦這種「喜歡」多了第三人參與，就變得難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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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咀嚼，一邊感覺喉嚨像被卡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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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大家說要回學校，他們在校門口道別，嘉琪笑著說：「你下次來，我再帶你去吃另一家日式料理店，那家唐揚雞超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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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也笑著揮手：「回去路上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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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勉強笑了笑，道了別，看了一眼許允恩，然後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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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幾步，就感覺鼻腔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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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耳邊只剩下鞋底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一步一步，踏進那種熟悉的孤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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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哭著回家的畫面突然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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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轉角、同樣的心情、同樣的人，這次連一個機會都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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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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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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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轉頭看見許允恩跑了過來，額前的頭髮微微濕了，可能是出了點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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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節課不是快開始了嗎？」沈昀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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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堂課晚點進去沒關係，我想說陪你走去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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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睜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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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站得有點不穩，胸口像是被什麼猛地撞了一下，情緒衝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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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一把將許允恩抱進懷裡，緊緊地、像要把他揉進自己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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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愣住，想要掙開，卻發現對方的力氣明顯大過於自己，「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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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的聲音帶著鼻音，卻壓得很低：「我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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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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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的出來，剛剛飯桌上對方不發一語，是因為心情不好，剛才道別的時候，那個勉強的笑容，假裝得太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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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為什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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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沒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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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著——我每天思念你、忍著不說出口、做了一大堆你不知道的事，最後你卻因為另一個人改變了自己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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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問許允恩是不是真的還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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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一句也說不出口，他害怕著那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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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鬆開了許允恩，接著小心地說：「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他們去宜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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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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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見過沈昀澤這樣，像是被什麼擊潰的樣子，完全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總笑嘻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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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個理由只是因為不想自己和同學去宜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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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就沒有要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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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沒有想去，只是覺得當下就馬上拒絕嘉琪他們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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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終於笑了一下，「那你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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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許允恩搞不清楚眼前這個人的腦迴路，上一秒才心情不好，下一秒就馬上笑著邀約自己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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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去宜蘭玩，怕你答應他們，就不想跟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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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十三張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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