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遠處的天際,雲彩眷戀的躺在晚霞的懷抱中,慵懶地梳著捲毛。下課鈴聲迴響在校園裡,卻還是聽不到晴雅的呼喚聲。
「天哪,妳怎麼可以這麼久阿,妳還好吧?」我忍不住開口問。
「我人是沒事啦,只是有點麻煩……」
「麻煩?」
「你可以轉過頭一下嗎?」
我依照晴雅的吩咐,轉頭看到她還仍然在欄杆上面擺動著雙腳,一臉遲疑要不要往下跳。
「妳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啊?難道要我要喊You jump, I jump嗎?」我忍不住開口問她。
「你看他們啦……」晴雅指著操場上運動的同學,繼續說:
「他們都已經陸陸續續的下課了,操場上的人也越來越多,我還是怕說會……」晴雅越講越小聲。
「天哪!妳內心劇場也未免太多了吧,沒有人想要看妳啦,妳總不能待在上面永遠不下來吧?要不然這樣好了,我站在前面幫你擋著怎麼樣?」
她搖了搖頭,認真的打量著我,在她深邃的眼睛凝望之下,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可以抱我下去嗎?」晴雅突然天外飛來一筆說著。
「哇靠,別鬧了,這樣不好吧,千金之女不死於變態之手。」我相當意外以她這麼保守的個性竟然會有如此大膽的想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放學人潮也越來越多,晴雅也開始著急的猛搓著手說:
「那怎麼辦,再不快一點,到時候一定有人圍過來看我的窘樣了啦!」
「好吧,那妳就不要介意我的『鹹豬手』喔,抓緊了!!」
我的嘴巴雖然嘀咕著,但心裡卻誠實的風起雲湧起來,我顫抖的雙手享受這片刻的溫存。當我的臉龐靠近她時,我似乎可以感覺的到她那鼻尖急促的呼吸,以及胸口來回的起伏,還有身上淡淡的芬香味。
我一抱她下來,她馬上就裝作若無其事樣子,拍拍裙間的灰塵說著
「我們走吧!」
「啥?妳要去哪裡?」
「回家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坐捷運,本姑娘今天心情好,特別召喚你當我的護法。」晴雅說著,但其實我內心深處知道,晴雅會邀請我是因為她們班同學都還沒有下課,所以不會有流言蜚語的困擾,不過我還是不識相地說著:
「可是,我家離學校沒有多遠,只要步行10分鐘就可以到家了。」
「這樣子喔,那小女就先告退了……」
機會稍縱即逝,得點圈上有跑者,把跑者打回來的安打是最珍貴的了。我趕緊改口說:
「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急,我可以先送妳到捷運站,然後再慢慢地走回家。」
「好喔,那就感謝你啦,柳橙大哥。」
聽她叫我「大哥」,我耳根子突然紅了半片天,原來在某些武俠小說當中,「大哥」是叫給情人聽的。不過我馬上就冷靜下來,知道自己會錯意,純粹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傍晚的夕陽,就像一顆破掉的蛋,金黃色的溫存,灑在我們的臉上,也溫暖了我們的心房。一路上,我們踩著長長的影子,慢慢地行走在往捷運站的路上,笑談學校發生的糗事。而這個時間點恰好在北一女放學時間,看著這群綠衫客,穿梭在總統府附近,讓我升學壓力又莫名奇妙的湧起,我忍不住感嘆地說:
「晴雅,高中考上北一女後,記得穿她們的制服來找我,我好想看妳穿小綠綠的制服喔。」
「唉呀,你實在是太抬舉我了啦。其實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優秀,倒是我想要看看你穿高中制服的樣子,一定相當有意思。」
「呵,說實在話,不管是妳還是我,其實我最期待的是我們還能穿著高中制服,一起走在一起,彼此談著心,懷著相同的頻率,再一次瀟灑地走過這一段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路。」
我說完這一段雜七雜八的話後,心中卻又開始後悔自己過於莽撞。
「柳橙呀柳橙,你明明知道晴雅對於男生有偏見,而卻還想要偷吃步從朋友盜壘到情人階段,不要搞到最後被雙殺,連朋友都當不成了。」我在心中不斷詛咒著自己千萬遍。果然,她聽完之後突然就不發一語,邊走邊低著頭沉思著。
「上次交給你的風鈴,你還保管的妥當嘛?」她突然開口向我詢問。
「當然有阿,我都掛在房間門口,每天向它膜拜耶,見風鈴如見晴雅女神,我可是奉為圭臬。」
「哈,妳也太誇張了,我才不是什麼女神,小女也只是個普通的凡夫俗子而已。阿,你看那邊!」
她指尖朝著新光三越方向指去,有幾隻黑色的雁子在城市的高樓大廈中來回穿梭著,往夕陽方向緩緩地飛往牠們的故鄉。
「這雁子好像妳給我的風鈴上面的那幾隻喔。」我說道。
「你還真的很有想像力和聯想力,說不定你未來有當作家寫小說的潛力唷。」
「這是Mission impossible,謀摳玲ㄟ逮幾,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敢跟她講,其實國文這科目每次都是我的基本出局數。
「好吧,沒想到才沒跟你話家常多久,捷運站就已經在眼前啦!我得先告辭了!改天再聊吧,別忘了明天到學校之後,還是要遵守中秋節我們的約定喔,掰掰。」晴雅說完,就搭著捷運的手扶梯,慢慢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當她跟我離別後,周傳雄的成名曲「黃昏」彷彿在我心中響起:
「依然記得從你口中說出再見堅決如鐵,昏暗中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黃昏的地平線,劃出一句離別,愛情進入永夜。」
當然這種離別的滋味,年少的我還無法徹底了解筒中滋味,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就連一句再見都沒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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