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學測將近,所以我們學校強制規定第九節要留下來小考或自習。這時候就有幾個欠揍的學弟,跑到我們國三的走廊外面跳來跳去的挑釁:
「學長,我們都要回家了,你們好可憐喔,還要繼續當半年的宅男耶。」
雖然班上的人都很想賞學弟們一個耳光,但是面臨的學測壓力,誰也不敢任意抬起頭,深怕一抬頭,理想的志願就從眼前飛走。
在愚人節那天第九節課,班導臨時被校長抓去開會,我本來猜想班上可能會變成戰國時代,大家開始割據一方稱王,不過全班竟然都反常地各自在安靜的自習,沒有人因為沒人管理班上而膽敢鬆懈,這種自我督促的壓力氣氛下,喘得我無法呼吸,於是我一個人,獨自溜到了操場上慢跑紓解煩悶。
在跑步之中,我忘了讀書的壓力、家人的期許、同學的笑罵、女生的指點、老師的責罵、和自己的自己。不愉快的一切,乘著風散落在雨後溼漉的跑道上,這種壓力宣洩的快意,讓我開心的呼嘯,週遭的葉子塵埃,被我的呼嘯輕舞飛揚,落下時卻又被我衝撞的支離破碎,就這樣化作了春天的泥土。突然,我身旁有人用微小的聲調說:
「這已經是第六圈了唷!」
我轉頭,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單槓上,搖著腳笑著對我招手。一時之間,我還以為我看錯人了……
「喂,我已經叫你第六次了耶,你到底有沒有聽見阿?」
那個讓我朝思暮念卻讓我學不會靠近的晴雅,如花的笑靨在她的臉龐上綻放,就算是單槓後面的那排牽牛花,也不及她的嫵媚。
由於隔壁班的關係,我們雖然偶而會在走廊上碰頭,但我卻無法能和她有任何的互動。在這若即若離的拉鋸戰中,反而更增添了相思之苦。雖然說現在她的臉上,少了那天冰冷的痕跡,酒窩也不再是冰蝕湖。但我還是怕她會給我難堪,所以轉身低著頭,繼續完成第七圈。
「吳同學,你很不夠意思耶。那天我對你不理不睬,我承認是我的不對,可是……你是男生耶!心胸怎麼如此的狹窄,我不理你,不代表你就可以不理我喔。難道你不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大男孩和一個女孩講話很荒謬嗎?」她紅著臉,囁囁嚅嚅的說。
晴雅講得這些話,我已經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了。我們國中是男女合班,本來男女同學就可以暢欲所言,不像某些國中,還限制男生和女生在走廊上聊天必須隔幾個腳掌的距離,否則就有可能被記過。我停下腳步,喘了幾口氣後,站在晴雅面前跟她頑皮地說:
「我可以原諒妳沒有關係,只不過妳要跟我說,柳橙哥哥對不起
小妹子再也不敢犯了,我再考慮要不要赦免妳。」
「哼,才剛跟你低聲下氣,就開始油嘴滑舌了呀!!」
晴雅朝我的臉上輕輕的一踢,我笑著躲開說:
「對阿,妳想想看,有個如花似玉的小妹子肯和哥哥道歉,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哼,武俠小說看太多,那麼喜歡義結金蘭,一直妹子妹子的叫,我們兩個誰比較年長還難說呢。我1988年11月出生,是個天蠍寶寶,這樣夠大讓你叫姊了吧?」
「Sorry啦,我是9月出生,快叫聲哥哥來聽聽。」我得意得說著。
「好不害臊呀你。不過呀你知道小妹我是獨生女,家裏沒有兄長或是弟弟可以陪我談心......」
「So?So what?那又怎麼樣。」
「嗯……沒什麼,我只是喜歡妳稱呼我為妹妹。」
她越講越小聲,最後音量就像蚊子一樣,但我聽完卻愣住了,彷彿地球停在這一瞬間不再公轉和自轉。我有點像個糖尿病的患者,糖份沒有順利地被細胞吸入,反而甜甜的流入了我的五臟六腑,不過這種享受沒有多久,為了晴雅的面子著想,我趕緊轉移話題。
「妳怎麼可以溜出來散步,現在不是還要考試嘛?」
「你別忘了呀,我們班導就是國文老師呀!」
「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包豬婆嗎』?她有這麼好心讓你放飛自我嗎?」
「就跟你們班的楊士凡可以為所欲為一樣道理啊。我們的國文程度都不算太差,加上時常投稿,承蒙評審的厚愛,得到了一些文學的獎項,這讓她也與有榮焉,所以她一向對我就比較禮遇,即便學測將近也不太愛管我的自由,我也常常和她玩捉迷藏,現在學校的一些隱密的地點,都是我的秘密基地喔。」
「哈,既然妳那麼喜歡玩捉迷藏,那妳等會要不要跟我玩躲貓貓阿。」
「好呀好呀,可是......可是我下不來耶~~」
「妳也太瞎了吧,可以上得去但下不來,就直接跳下來就好了阿,有什麼可怕的,相信我,欄杆高度不會把你摔死啦!」
「可是……」
她又開始含糊其詞,而臉上那靦腆的紅暈,就像紅墨水在水中起擴散作用的放射。
「你分明就知道,我今天穿的是夏季制服耶,這樣跳下來我手沒辦法擋著,會被你看光光的啦,可不可以請你先走開一下。」晴雅害羞的用手壓著深綠色的裙襬說著。
「好啦,勉強答應妳的要求,等妳下來再叫我,妳們女孩子真是有夠麻煩又囉唆的。」
我獨自向前行了幾步,背對著晴雅,要是換作其他女孩子,我一定不理會她的要求。但是對於心中最崇敬的女神而言,我可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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