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錢飛鷹早就知道陸宅在少華鎮上的地址,他遲遲不肯動手,卻要沈仲來代刀。仇要不要報?怎樣做才是壞人?……這些便是董家瑋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心思了。
等他酒醒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了。『芳原客棧』又恢復往常一般熱絡的生意,只是錢氏兄妹卻早已不知去向。
「酒錢已經付過了。」店小二見董家瑋醒來,便主動過來解釋道:「女俠又多付了一些錢,要我把位子留給客倌您,讓您一直睡到自然醒為止。」
董家瑋愣了愣,腦海中浮現錢飛鳶的倩影。她……是對我有意思嗎?
自始至終,跟錢氏兄妹這般亦敵亦友的關係總是讓他感覺怪怪的。站在『天陽派』的立場,他們應該敵對才是。可是私下交往,卻又毫無阻礙。
尤其是現在,似乎還有甜甜的感覺……
不行,不行!少華山上還有游若蘋在等著我。董家瑋覺得自己有點花心。
反正現在先把該做的做完再說。
於是他準備動身前往西北隅找江郎中。
「客倌這是要去西北隅吧?」他才站起來,店小二又來了:「女俠要我提醒您,如果太陽已經開始西斜,就再住一晚吧。從這兒到西北隅少說也要兩個時辰的工夫。」
這錢飛鳶還真細心……
不過董家瑋並不把這叮嚀放在心上,心想自己年輕力壯的,別人要兩個時辰,自己腳程鞭策快些,應該不用一個時辰吧?
結果他一上路沒多久,就後悔了。
天色暗得比他想像要快了許多。他剛爬上一個荒郊野外的丘陵高處,沒有半點人間煙火的地方,夜幕已然低垂,星星都掛上高空了。
無奈之餘,他想找個隱蔽處可以遮風取暖,將就一下過個夜時,才發現不遠處有火光傳來。
有旅客嗎?董家瑋歡喜地靠近過去,若能借搭個伙,那就太好了。
然而當他接近時,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火光是有人升的火堆沒錯,可是坐在火旁取暖的只有兩人,其餘有一眾人等把那兩人團團圍住。這場景跟早上在『芳源客棧』遇到的很像。
董家瑋再仔細一看,坐在地上圍火的不是別人,正是稍早分手的田正宇和白曇。難不成……
錢氏兄妹的飛鷹幫又追上他們,再度挾持嗎?不過他找了半天,沒看到錢氏兄妹,而這幫圍眾跟飛鷹幫的裝束也略有不同……
「魏長老,說過多少次了,沒有就是沒有。」就在董家瑋猶疑是否要再淌一次渾水時,白曇開口說話了:「大家都是出來混江湖的,有本事自己打聽去,老是想這樣不勞而獲,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呵呵,擅長不勞而獲,就是我的本事。」人群中有人回應,想必就是魏長老:「別在這裡油嘴滑舌了,如果還想活命,就把知道的通通說出來吧。」
「這綠林幫囂張也夠久了,自己沒親身經歷過,還真不知能囂張到這種地步。」田正宇搖頭嘆道:「連我這官府裡的人,都能說綁就綁。」
『綠林幫』?……沒聽過。董家瑋揣測可能是少興城附近的地方幫派。
「唉!還在廢話連篇,這樣吧,先把他們綁起來再說。」魏長老一聲令下,眾幫徒便圍攻而上。田、白二人很自然就刀劍護身,綠林幫眾也個個拔刀出鞘。
「等等!像你們這樣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就不怕等會兒會見血甚至喪命?」董家瑋實在看不下去,想要現身解圍。
「當然,再抗拒下去實在浪費時間,殺掉其中一人,另一人也許就會安分老實些。我們就容易得到想要的東西。」魏長老很自然地接下董家瑋的話語,然後才發現這人橫空出現:「小子,跟他們是一夥的嗎?」
「董兄!」田、白二人見到董家瑋喜出望外。稍早在『芳原客棧』,二人都見識到他的拳腳功夫,竟遠比自己手上的刀劍還要利索管用。有董家瑋的加入,二人寬心不少。
其實董家瑋一出面就後悔了。這刀劍不長眼,不是逞能就好的。飛鷹幫那票人確實只是想要嚇唬一下田、白二人。拳打腳踢的,沒有像『旋臂拳』這般像樣的功夫,一般而言是傷不到哪裡去的。可是眼下綠林幫這夥人,就比較狠了。舞刀弄槍的,擺明是來傷人的。
「好吧,既然是一夥的,就連你也一起拿下吧。」魏長老馬上叫人也把董家瑋包圍起來。
田、白二人雖然武藝不及董家瑋,但畢竟是練家子出身的。二人背靠背防守,在綠林幫眾一陣亂砍亂劈之下,卻仍能站穩陣地,一時半刻還拿不下他們。不僅如此,董家瑋的表現便更出乎魏長老的意料之外。
他空手入白刃,轉眼間便撂倒好幾人。就算奪刀入手,他也隨之摒棄。讓手的意圖明顯。當然魏長老並不知道,董家瑋其實不黯兵器。刀劍在手也只是亂砍亂劈而已。
形勢很快就起了變化。圍攻田、白二人的人數逐漸變少,僅是看管不讓他們逃走而已。絕大多數的幫眾都去支援拿下董家瑋了。這一此消彼長的態勢,反讓田、白二人殺出重圍,過來幫忙董家瑋一起解圍。
「不妙!」魏長老知道今天自己是遇到一位武林高手了。若無外援,要拿下董家瑋三人的機率不大。於是大喝一聲道:「今天就不跟你們鬥了,下回再遇到,我鐵定會要到我要的東西。」說完便鳴金收兵,不再戀戰。
「我們與董兄僅是萍水相逢,董兄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實在有夠義氣。」田正宇見危機解除,不由得感激道。
「是啊,看來我們三人還很有緣份哩。」白曇探頭確定綠林幫已經走遠,也喜孜孜地道。
「沒錯,認識二位是我的好運氣,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理由。」董家瑋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另外兩位年輕人的好感。
「這樣吧,我們就趁今夜月圓,拜把結為異姓兄弟,兩位覺得如何?」田正宇忽然從行囊中掏出一壺酒來。
董家瑋與白曇二人面面相覦,一起朗聲笑道:「再好不過了。」
於是三人便在月下歃血為盟,結為異姓兄弟,出生入死,甘苦與共。經比較出生年月日,董家瑋年紀最大,當上大哥。田正宇次之。白曇年紀最小,遂成小弟。話雖如此,三人年紀也不過就是前後兩年內的差距而已。
「三弟了不得,才剛滿二十,就已經是一個酒莊的掌櫃了。」在得知白曇的年紀後,董家瑋不由得讚嘆道。
「大哥謬讚了。小弟是掛名的,實則是有高手人在幫小弟打理。」白曇酒量好,率先杯底朝天。
「要不我們三兄弟一起去『紹春酒莊』喝個痛快?」田正宇提議道。
「好是好,可是我得先找到江郎中再說。」董家瑋仍不忘此行的初衷。
「也好,我也得回衙門述職,改日再說吧。」田正宇難掩失落,不過他從行囊中又取了另一壺酒來:「在這丘嶺天高地闊地開懷暢飲,也算無悔了。」
「天啊,二哥。你這當差的,還夾帶這麼多酒出巡,看來我的小小酒莊是不夠你喝的。」白曇嘖嘖稱奇道。
「哈哈……」三人齊聲大笑,在這星月交輝的夜晚,對酒高歌,人生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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