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爆豪勝己被從焰核生技放出來,外頭的夜色已深。拿起轟焦凍的手機一看,才發現早就已經過了晚飯時間。這才想起來自己根本就什麼都還沒吃。因為剛才高度緊繃的神經,絲毫感覺不到飢餓。
最優先的事項應該是聯絡轟炎司才對,但是一看到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是來自於綠谷出久,手指就不聽話地回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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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什麼?事情還沒完全確定下來,暫時還不想跟他透漏太多。但是,卻很想聽聽綠谷出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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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嗎?」被電話線路傳送過來的聲音有些悶,不像親耳聽見那般明亮。以現在的科技而言,其實應該已經不會像過去的技術那樣造成聲音的失真。但爆豪勝己覺得對方的聲紋,是刻劃在自己腦中的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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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心的語氣給震盪了一下,醣分不足的大腦頓了一拍。這會讓人有種身分的錯亂,綠谷出久關心的對象,究竟是轟焦凍,抑或是爆豪勝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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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現在剛好結束工作,要回去了。」沒來得及思考,就意圖掩蓋來過焰核生技的事實,將晚歸的理由歸咎於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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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吃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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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就在爆豪勝己的否定,以及綠谷出久應答說會準備點簡單的宵夜中,平淡地結束了。爆豪勝己還有點飄然,茫然地掛了電話。如果明天,去找到了轟炎司,成功奪回原本的身體,這一切,是不是又都不屬於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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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豪勝己突然察覺,目前的狀況,就是將自己之前沒意識到的死前過程,再以殘忍的方式重新走過一遍。每邁出一步,都更接近於終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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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偷偷地爭取一點時間,總可以吧?
明天,只要到了明天早上,就馬上聯絡轟炎司。再給予一個,能夠接觸綠谷出久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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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了一個小時,回到『家』之後,綠谷出久依約地將食物準備好,放在了餐桌之上。他本人則是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用著筆記型電腦,在聽見了開門聲之後,轉頭望了一眼,並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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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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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這種微小的日常問候,根本不屬於爆豪勝己。心頭一暖的同時,也讓人感到相當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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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谷出久放下了原本曲在沙發上的膝蓋,也將筆記型電腦放置到一旁,緩緩地信步走來。可能因為身著居家服,他走路的步伐看起來有些慵懶。
應該要問他,今天去爆豪家拜訪的詳情才對。但是當綠谷出久的臉龐來到面前的時候,爆豪勝己不知道自己伸出的那隻手是什麼意思。
手掌僵在了半空中,彷彿像是要去撫摸矮了自己一個頭的那張臉頰。綠谷出久不可能沒看到那隻手,但他卻不閃不避,只是肩膀微微僵硬著,雙眼坦然地回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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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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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別搞錯了,我是『小勝』。不是什麼轟焦凍,也不是綠谷出久的戀人。既然不是,就別妄想能夠做出朋友以上的親密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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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豪勝己的動作嘎然而止,五爪一收,成了一顆緊握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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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邊怎麼樣了?」爆豪勝己的視線飄忽不定,尷尬地移開眼神,「臭老太婆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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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己阿姨知道小勝你還活著之後,看起來又燃起了希望。」事到如今,綠谷出久也懶得再糾正青梅竹馬的發言,逕自將對話接續了下去。他當然也知道話語中的「臭老太婆」是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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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嗎。」輾轉從別人口中聽到母親的消息,令爆豪勝己倍感欣慰。但又覺得,還是不要給她太多希望比較好吧。畢竟已經打聽到了轟焦凍的行跡,再次交換身體是遲早的事。而自己終歸會回到那具、無法再運轉的病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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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找到轟君的下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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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讓爆豪勝己的呼吸微微一窒,但他已經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法,那就是——
無言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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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向A班同學打聽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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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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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多數人沒有什麼情報,但是飯田君表現得很奇怪,他感覺好像知道什麼,但不願意跟我說。」綠谷出久語氣平靜地說。關於其他對於爆豪勝己的事情的慰問,就直接省略不說了。發覺了事實之後,會覺得那些同學的關心有些虛假。之前他們是多麼地避免在綠谷出久面前提起爆豪勝己的事,現在事情被捅破了之後,才敢大肆發揮。這一切都是轟焦凍所搭建的溫室的磚瓦,焦躁的感覺爬滿了綠谷出久的心頭。而且,回憶起兩天前他們的聚會,那時候的飯田天哉就已經相當怪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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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這追查進度也太快了吧。直覺敏銳的人真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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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找時間去堵他。」綠谷出久略顯困惑地歪著頭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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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飯田天哉那條線的情報,還是不要說太多比較好,至少要等確認了冷凍冰存的身體之後,再做決定吧,就只是點頭當作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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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行動力點太滿的書呆子。這樣的表現,與前幾天相較,簡直判若兩人。綠谷出久之前是不是有提到關於「消除記憶」?他個性中的軟弱,與轟焦凍的控制,是否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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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消除了你的記憶嗎?」爆豪勝己還尚未深究過這個部份。依著本心,話語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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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見爆豪勝己沒追問飯田天哉的事,反倒是在意起別的部份,即使對話中第三人稱的「他」已經轉成了轟焦凍,綠谷出久仍然自然地應答,就像是他們之間有種無法言喻的默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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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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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制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應該是轟家旗下的業務。記得是叫焰核生技吧。他們一直致力於發展疼痛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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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控制,不論是生理上的、或是心理上的。
綠谷出久的記憶已經恢復了不少,用著卓越的推理能力,從過往的片段中,逐漸拼湊出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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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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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綠谷出久哀傷的雙目低垂了下去,嘴邊掛著自嘲般的微笑,並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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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爆豪勝己看著那樣的神情,忍不住地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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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他咬著下唇,明顯地是在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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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太過衝動,不小心將這段關係中的不穩定要素脫口而出。所有事情的開端,似乎就是「爆豪勝己的死亡」。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不當,已經將轟焦凍推向了毁滅,綠谷出久不願意再次舊事重提,將爆豪勝己本人也捲入自己的自私之中。
將第三人的事情,扯入一段戀愛關係之中,就已經該遭受譴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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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受到任何委屈嗎?他有強迫你做什麼事嗎?」爆豪勝己見綠谷出久不願回答,卻是不肯放棄。因為如果錯過現在,或許往後就沒有機會再問了。想起那些近乎病態的性愛,還是讓爆豪勝己感到不是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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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不用擔心我。」這句話冷淡地劃出了距離的界線。綠谷出久的眉心皺了皺,那是他和另外一個人私領域的事,就算有什麼問題,也沒理由拿出來和青梅竹馬抱怨,「現在該擔心的是你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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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沒有什麼『你們』,爆豪勝己不悅地想著。自己是局外人,根本是在毫無知覺的狀況下被捲入的好嗎。這幾年連轟焦凍的面都沒見到過,竟然會被自然而然地稱作『你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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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年離開的時候,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或許是感受到了爆豪勝己的追究意味,綠谷出久也反過來問了在心中沉澱許久的疑問。他也隱約察覺到了,關於爆豪勝己的身體狀況,是不是他本人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自知之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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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說的吧。」卻是被倔強地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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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小勝那時候的身體就有些狀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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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答得太快,反倒顯得不自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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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谷出久抿了抿唇,理所當然地察覺了對方的不配合,「你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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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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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情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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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又有什麼用呢。不管是心臟的問題,或是自己那無處可去的情感,還有將眼前之人拱手讓人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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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獨自承擔啊。」彷彿讀懂了爆豪勝己接下來可能會說出的話,綠谷出久輕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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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綠谷出久只見對方自嘲地笑了笑,上半張臉都隱沒在了前髮的陰影中,並沒有回話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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