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夜並不怎麼歡快的談話結束後,迎來的是寂寥得可怕的早晨。今日已經排開了所有行程,就是說什麼也要去和轟炎司見上一面,釐清事情的真相。
今天早上沒見著同居人,鬱悶的焦躁感在蔓延。爆豪勝己一樣在桌上留下了簡單的早餐,便離家出發往轟炎司的所在去了。如果順利,或許自己的存在就會這樣一去不復返了,最後一次與綠谷出久的交談,又要是這樣悶悶不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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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最高位的人,很理所當然地,他的所在是一棟宏偉大樓的最頂層——這棟大樓是屬於轟家的企業,是整個帝國的心臟。爆豪勝己搭乘著一層層向上的電梯高升著,能夠穿越透明的落地式玻璃帷幕,看見逐漸變小的街景與路人。這裡位於市中心,交通位置便利,周圍也林立著許多氣派的大樓。在英雄示微的現代,仍能持續擴大的事務所,實屬少見。但轟家就是這樣的。原因出在於,他們旗下有著許多轉投資的產業,例如輔具、健康食品、藥物、醫院⋯⋯等,都略有涉獵。最初都是由英雄活動能夠用得到的周邊物件開始研發,後續乾脆將研發部門切出成為獨立的公司,而小公司發展成為大公司,許多大公司就成為了一個商業帝國。轟炎司在多年前的那場大戰後,右手完全失去了功能,又持續了一段時間的英雄活動之後,改為退居幕後。即便沒有在第一線活動,他在英雄圈的影響力還是極高,這都歸根於有許多不同面向的人才都慕名而來,聚集在了這位偉大的英雄身邊,幫忙他打理事業。轟炎司的英雄形象雖然受到了家族醜聞的影響,曾經遭受輿論的抨擊,但可能也因為如此,在鏡頭底下呈現給大眾的,僅是一位後悔父親柔軟的心。這提醒大家想起來,轟炎司在成為英雄之前,本身也是個普通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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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轟家,真正算得上是有持續英雄事業的,大概就是現今No.1英雄,轟炎司的小兒子。從之前翻閱的事務所的資料看來,其內的員工,有不少是當年跟隨過轟炎司的老英雄,但現在都轉到了轟焦凍英雄事務所的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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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電梯門打開,已經沿著走廊來到了那位帝國主人的辦公室前面。敲了敲門之後得到回應,便伸手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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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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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中年人打開雙手,表現出歡迎的手勢,然後從他的辦公處站了起來,來到了桌子的前面。他不再像以往那般,將眉毛與鬍鬚燃燒著虛張聲勢,只是呈現了他原本的面容。現在的轟炎司已步入中年,受傷的右手也裝上了外骨骼的輔具,整個人在歲月的洗磨中有了刻痕,但氣場依然懾人。雖然跟以前見過的模樣相較,已經柔和得多,但淺藍綠的眼珠,仍讓人聯想到暴烈的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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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他的發言,爆豪勝己想起來了。這位難纏的父親,是出了名的子控啊。十分煩人的這點,倒是和十幾年前一樣沒變。可能有所進步的部份在於,沒在看到自己的小兒子的瞬間就撲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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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轟焦凍也不是什麼乖巧的孩子,即使在確實有兩把刷子的父親面前,也不會說出什麼『父親大人』這類的稱呼,說話的態度,尷尬又不失禮貌,隨性中帶有著生疏。不知道他們這幾年間的關係是否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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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東西該還我?」爆豪勝己用著別人的軀殼,做出淡漠瞪視的表情,單刀直入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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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很久不見了,一見面就要說這個嗎。」轟炎司雖然嘴上抱怨,但也沒顯露出不滿的情緒,依舊輕鬆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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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犯人就是他。他似乎很明白這場談話的主題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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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還能說什麼。」爆豪勝己沒好氣地回問。眼前的人,無疑是讓事情變得更複雜的元兇。轟焦凍可能難以應付自己的父親,但爆豪勝己可沒那麼多顧慮。在容許範圍內稍微強硬一些,也是沒問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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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轟炎司長嘆了一口氣,「我說你也叛逆夠了吧,這樣氣我是沒用的。還有,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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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不講理在先吧?」爆豪勝己不想去管別人父親感嘆的家庭問題,反正他家的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更不是自己造成的,只想趕緊釐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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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集團的名義進口東西還真敢說啊。」的確,跨國運送這麼重要的東西,的確不可能不驚動到轟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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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那邊是你去透露的吧。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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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樣你才願意來這裡跟我說話,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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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豪勝己十分無言,無意識地拽緊了拳頭。是個笨蛋父親也就算了,正因為掌握的錢與權比一般人更大,所以所做的笨蛋事的規模,也比一般人更大。
東西被搶走,然後鬧上媒體,大概不是轟焦凍的本意吧。他那麼地保護著綠谷出久,卻沒有預料到父親的行為,讓綠谷出久不小心看見了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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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邊有保存那東西的條件?」他擔心白癡家長會在不知不覺當中,不小心搞死自己的兒子。他已經間接搞死了一個,還要再一個才會滿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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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正好好地在我們家的醫院內。但是,放棄吧。」聽了前半句,讓人微微地鬆了口氣。可是,再接下來的一句,又令人神經緊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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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放棄,不能放棄,一旦放棄,自己就回不去,沒辦法去承受應當承受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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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有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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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說什麼?爆豪勝己隱約能夠察覺,但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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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藏了什麼,為了那一個,已經花了無數的錢。忘憂寧的加速開發,也是為了那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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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之前入手的情報,與綠谷出久所言看來,焰核生技本就有在發展關於疼痛控制的技術,而現在再次從轟炎司的口中證實了,藥物與療程,的確是為了治療綠谷出久的痛苦而加速開發的。他們掌握了攪弄記憶的技術,所以也才能夠達成靈魂交換這種荒謬的事嗎?無法判斷關於交換身體的部份,轟炎司到底又知道了多少。只不過以目前的氛圍看來,他可能並不知曉吧。不然就不會是用這種語氣和爆豪勝己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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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接了回來,治得好嗎?讓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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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被人直截了當地宣布了餘命,還是令人頗不好受,就像是冰涼的顯影劑被打入了血管中,降低了全身的血液溫度,也會讓動搖的真心無所遁形一般,自己逐漸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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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對,至少現在不行,要交換回來之後才行。
「你也有重要的、無法放手的人吧。如果是燈矢哥的話,你會讓他走嗎?」記得是這個名字。雖然不想舊事重提,再次剜傷這名愚蠢老父親的心,但可能只有動之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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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說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指自己的存在,在其他人的心中,會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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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有選擇的話,當然不會。」過了多年以後,仍舊能從轟炎司的眼中讀出一絲哀傷,但他回望的眼神堅定,也沒有顯露出太多的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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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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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連你也失去。錢的問題還是小事,但你最近實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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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豪勝己心中一凜。真不愧是血緣相連的人,就算不知道真相,平時相處的距離看似也十分遙遠,但他還是感覺得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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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我,不要為了別人,而連自己也喪失。如果是這樣,我就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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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豪勝己希望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露出任何破綻。這些人都有些太過敏銳了。不,或許是說,轟焦凍這段時間的反常,嚴重到再也難以隱藏了。
該怎麼辦,就算轟炎司再怎麼未雨綢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又不能誠實地告知⋯⋯現在答應下來,又會讓人感到良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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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在令人如坐針氈的視線中,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明明,不是一個可以為他人代勞的承諾。
只是,想到了倘若立於面前的是自己的母親⋯⋯如果事情能夠重來一次,會不會有不同的想法,改為選擇跟家人好好道別,而非獨自躲起來消失呢?逐漸淡出他人的視野,對那些人而言,並不是一個最佳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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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爆豪勝己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僅只是簡單地丟出一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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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的血親,爆豪勝己分不清楚這句道歉,究竟是代替轟焦凍向轟炎司而說;抑或是將轟炎司視為自己家人的代替品而說。所扮演的角色,在此刻邊界變得模糊。在轟焦凍外表的腳下,有著一個名為『爆豪勝己』的倒影,在爆豪勝己靈魂的底部,又有著一個名為『轟焦凍』的意識。
爆豪勝己覺得喉頭乾啞,像是被另外一個理應不存在於此的人,從內部拉扯著五臟六腑,臟器都快要錯位,亟欲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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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炎司沒說什麼,只是揚了揚眉毛,又輕微頷首。
而後拿起鋼筆,在他身後的桌子上的便條紙寫了一些什麼,折起來之後,連同一張門禁卡一起遞給爆豪勝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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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跟他們說的,你到這裡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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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爆豪勝己伸手去接過物品。
總算是過了這一關了,爆豪勝己強壓著頭暈目眩的感覺想著,還好,這一切就要結束了吧。得要搶先在綠谷出久之前,解決這些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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