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䥧安坐在窗邊，望著晨光灑落牆面，像是某種尚未翻譯的訊號靜靜延展。城市的聲音已經甦醒，但他卻仍停在語言還沒被召回的狀態裡──一種像是被什麼記得，又無法確認的餘震之中。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sPKKd7ml
他腦中浮現那句話，不是語意，而是音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6FN9L8GT
「不是我們選擇記得什麼，而是記得選擇了我們。」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hd8iSPEcl
他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聽過，但那句話卻有著他極熟悉的節奏，像是他的語氣經過某人之手再寫回來。那不是轉述，也不是仿寫，而是某種「使用同一把語言的手」留下的痕跡。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jGYysZFis
GrayBack上的那筆殘句紀錄，儲存時間標記在三日前，正是他開始重新記錄夢語當晚。他不記得曾登入，但語氣如此貼近，他懷疑自己是否早已無聲地留下語言的殘影，而未察覺。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cJAJ5UIW5
或者，那根本不是他的筆跡，而是某個曾經讀過他筆記的人，學會了如何延續他的句型。語言不再私有，它正開始成為一種可被挪用、可被回聲的形式。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mhZLYlEV
他想確認它是否「真的」存在過，於是起身，穿上外套，將那句話抄在紙上。沒有註解，也沒有說明。他打算帶著這句話，前往他最後一次寫下類似句型的地方，一間已經關閉的舊書店。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WCVbPcV4
那裡曾是他與幾個記錄者之間的中介場域，每人各留過一本筆記，放在同一書櫃裡，沒有對話，只有交換語句。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tmrDG2Lrq
他推開門走進街道。風中有些微鹹氣，像是從裂縫深處透出的訊息。今天的空氣特別安靜，連汽車引擎聲都彷彿經過濾波器，一切都在等待他說出什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8VTuupc2h
但他選擇沉默。此刻，他只想看見那句話，是否真的存在過──如果它真的留下過一次，那他便能相信，它還會再回來第二次。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UKpjAn8l
書店位在巷尾，木門斜斜倚著牆，早已不再上鎖。外牆的藍漆剝落，像是語言從句面剝離，只剩底層結構還在支撐那座過時的訊息建築。他推門而入，空氣像是靜止的舊膠捲，內部塵封卻未爛，仍維持某種尚可辨識的秩序。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kD8dNZP3
櫃台、書架、角落的落地燈仍在原位，只是插頭已經拔除。他走向右側的長書櫃，那是當年他們留下共筆本的位置。一共五本，沒有標名、沒有順序，每人選擇一本後寫下語句，任後來者自由翻讀與接續。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4COzNYee
他打開最下面那本封皮略翹的筆記本，書頁已微微泛黃。翻過幾頁之後，他怔住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Y8zC5IXDW
第十一頁的中段，用他極為熟悉的語氣與行距，寫著一行句子：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2EDuyyjO
「這裡的語言不是用來說的，是為了被看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PRHsmSnEc
他指尖輕觸那行字，感覺那句話仍帶著些微體溫。這句話他曾經寫過──不完全一樣，但極為接近。他印象中用過的版本是：「有些話不必說，只要有人能看見它曾經存在。」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mBv3G8dh
那語氣，那用字，像是他的文字被誰轉述了一次後，再次還給他。
那不是抄襲，而是一種模擬。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HLEKoto1
他翻到下一頁，字跡突變，變得銳利、筆劃短促，像是另一位記錄者留下的句子。那行字寫道：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729EDxVy7
「如果你看見這句話，請不要回我，只要記得我寫過。」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r5zoB60r
他短暫僵住了幾秒。這句話……他曾經在夢中對誰說過。甚至不確定有沒有說出口。現在卻被印在這裡，像是夢境在現實裡留下的回聲證據。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hijm7Iym
他翻到扉頁，原本乾淨無字，如今多了一行極淡的印痕，是像鉛筆寫下又被擦掉後仍殘留的壓痕。他將紙張反向置於書頁下層，取出筆輕輕塗抹，漸漸顯出一句話：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QqFa9NL2
「曾經存在過的句子，不會只存在一次。」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Nf4y1xId
他盯著這行話看了很久。那是誰寫的？他不確定。
但他開始明白：語言的存在條件，從來就不是「被誰說出來」，而是──它曾在哪裡，被完整地出現過。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E6wqvvwj
這間書店，一如這本筆記，不是用來收藏某人的想法，而是容納那些還不確定屬於誰的語言。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UzrzxxDC
這裡，記得了他說過的句子，也記得了他沒說出口的語氣。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7RcGF1Jx
再次將筆記本重新闔上，他沒有做任何標註，甚至沒有確認這是否為自己曾經擁有的那一本。他想，也許筆記的意義並不是歸屬，而是讓語言有個能暫時安放的地方。那裡無須證明誰先寫、誰後讀，只要曾經有人為這句話停留過，就已足夠。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h3SzKa2WV
他站起身，四周仍無聲。陽光從門縫照入，把地面分成兩種色階：一種來自當下，一種來自昨天。他站在陰影那側，卻覺得光就在他體內緩慢升起。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dW7w0sSR
他再次想起那行筆劃壓痕「曾經存在過的句子，不會只存在一次。」這句話若非他所寫下，那究竟是由誰所書寫的？如果不是寫給他，那又是寫給誰？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oTqGA1Dj
他猛然想起黎安晴。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F9UPwpRK
那個名字像是被誰暫時封存的頻道，只在特定的時刻自動開啟。他沒有刻意召喚這個名字，但語言自己帶他來到這裡，就像那本筆記本，也不是他決定翻到哪一頁，而是那一頁等著他來翻。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3bJ7lDIAT
黎安晴曾說過一句話──他不確定是否在現實裡說過，也可能只是夢裡某段語氣的錯覺。那句話是：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hkMeaxp7
「不是我要留下來，是有東西要我記得。」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c4THxjGnP
他現在明白了。那句話，也許不是黎安晴訴說給他聽的，而是她說給那段語言聽的。而他，僅是恰巧路過。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aN0WFyQcV
他走出書店，門重新閉合時，發出輕微的氣音，像是某個系統在錄製檔案後按下了「保存」。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9q27d7P1
那一瞬間，他知道，這場關於語言、記憶、存在的同步錄製，已經超越個人範圍。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bQyLTFr3F
他只是一個收信的人，同時，也是某人刻劃的筆觸中，未被指名的接受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