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親眼見過那些所謂的「異族」。
在我們的任務簡報裡,他們只是冷冰冰的代號,是地圖上幾個被標註為「高危」的區域,是政府口中必須提防、必須監控的存在。
我們都用「異族」這個詞,因為沒有人真正知道他們的樣子、他們的語言、他們的生活。對我們來說,他們只是任務的一部分,是地圖上等待被填補的空白。
直到那天,補給中斷,任務突然轉向,我才隱約察覺到事情的異常。林鐵玄帶來的鐵箱裡,除了新的地圖區段,還有一份加密的指令。指令裡反覆強調:「監控異族動向,必要時主動引誘其現身。」
我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為什麼要我們主動引誘異族?我們只是繪製地圖的隊伍,手裡沒有足夠的武裝,也沒有任何談判籌碼。這種安排,根本就是讓我們去送死。
何於私下低聲罵道:「他們根本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回去。」
致濃則越來越沉默,他的眼神裡有一種壓抑的恐懼,像是已經預見了什麼可怕的結局。
我開始懷疑,政府是不是從異族那裡得到了什麼關鍵情報——某種足以顛覆現有秩序的秘密。否則,他們不會這麼急切、不擇手段地想要逼出異族的行蹤。
我們這支隊伍,因為長期在邊境活動,體力和士氣都已經接近極限。也許正因如此,政府才選中了我們。虛弱的隊伍,更容易被異族接近,也更容易被犧牲。
我們成了活餌,一枚可以隨時棄用的棋子。
我不知道異族的真實身份——後來才從只言片語裡聽說,他們是「藍血人族」,一個與我們截然不同的族群。
但在那之前,我只能用「異族」這個詞,把所有未知與恐懼都包裹在這個模糊的稱呼裡。
也許,正是因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才會這麼容易被利用、被犧牲。
但我可是身經百戰的劉星宇,論戰力絕對不輸那些上級的人。
未幾,純恩回來了,夜色已經壓得很低。他的身影在火光邊緣晃動,手裡提著一小捧野果,讓我們將就吃點。
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連呼吸都帶著一絲酸澀。
「附近找得到的只有這些了。」純恩把野果分給我們,每人幾顆,自己卻只留了一顆最小的。他的聲音低沉,卻努力維持著平靜。 我接過野果,指尖觸到那冰涼的果皮,心裡卻湧上一股說不出的苦澀。這點食物根本不夠,但我們誰都沒抱怨。何於悶聲咬下一口,臉上的線條繃得死緊,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致濃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沙啞,眼神裡滿是疲憊和無助。他的手指顫抖著,把野果捧在掌心,卻遲遲沒有送進嘴裡。
純恩看了他一眼,語氣溫和卻堅定:「能撐一天是一天。只要我們還在,就有機會。」
我把野果放進嘴裡,酸澀的汁液在舌尖炸開,胃裡卻像被火燒一樣空虛。我強迫自己咀嚼,努力不讓情緒洩露在臉上。
「林鐵玄那傢伙……」何於低聲咒罵,拳頭緊握,指節發白,「他根本沒把我們當人看。」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平時最能撐場面的隊友,此刻也像個被逼到牆角的野獸。
「我們不能就這麼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我壓低聲音,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甘,「如果真有異族出現,我們要想辦法自保,不是等死。」
我將新任務內容簡略告訴純恩,純恩點點頭,目光在我們幾人之間流轉。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但眼神依舊堅定。「我們是地圖繪製隊,不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能放棄彼此。」
致濃終於把野果送進嘴裡,眼角泛著淚光。他低聲說:「我不想死在這裡……也不想再被當成工具。」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到他微微顫抖的身體。「我們都不會死在這裡。」
夜風帶來一絲涼意,火光搖曳,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真正把我們困住的不是飢餓,不是恐懼,而是這種性命被利用的感覺。
但只要我們還能彼此依靠,這條路就還沒走到盡頭。
純恩把最後一顆野果分成兩半,遞給致濃和何於。他輕聲說:「明天還要走很遠的路,今晚好好休息。」
我點點頭,仰望夜空。星光稀疏,卻依然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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