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妳看不見的光裡，我一直都在 - 醒來之後，她好像換了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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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霖——

她醒來了。

我聽見她的呼吸聲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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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像是剛從夢裡驚醒，眼淚還來不及收回，世界已經先推著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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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到她額頭的時候，發現體溫正常，心跳也平穩。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還是有種異樣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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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昨天那個說「湛霖姐姐，我想睡一下」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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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作很小心，像是來到陌生的空間一樣觀察著每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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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讓我在意的，是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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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姐姐早安」，也不是「我昨晚做夢了」，

而是——

「……我是不是又車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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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瞬間怔住。那不是她會講的句子。

家瑜總是會先觀察我是不是睡得好、問我早上要喝哪種豆漿，再輕輕撒嬌地問我能不能多賴床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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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家瑜，一睜眼就像是從另一個時間點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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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我的方式也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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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我曾經在很多陌生人臉上感受過的表情：驚訝、震動、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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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她床邊，輕輕碰到她的手。

她的手有點抖，但沒縮開。

我摸到她的手，冰冰的。她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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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的家瑜」會有的反應。

我的家瑜會皺著眉不說話，但不會抖成這樣。她總是故作堅強，哪怕再痛也會逞強到最後才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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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個她，一醒來就哭了。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那個家瑜。

可我沒說破，因為她太孤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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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聲說：「我在這裡喔，妳做夢了沒關係，我會慢慢陪妳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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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她開口問了：

「妳……怎麼會……」

我聽得出那句話裡有太多破碎的尾音

我沒有回應她這句話，只是等她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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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突然問出那句：

「妳看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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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笑，點頭：「嗯，從很久以前就這樣了。不過我還是記得妳的聲音、妳的習慣、妳醒來時呼吸會變快一點，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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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傾身，把臉靠近她一點，低聲道：

「妳一困惑的時候，會不自覺咬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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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我正要繼續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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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口了。

「我……不是妳的那個家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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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發抖，像是背負著一整夜沒有出口的夢。

這個家瑜……從哪裡來？她怎麼會那麼像我愛的那個她，卻又那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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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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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來——昨晚，她明明就在我懷裡，說想睡一下，還抓著我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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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這個人，說話的節奏不同，語氣裡少了撒嬌的語尾，連叫我的方式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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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叫我『湛霖』對不對？」

「妳以前不會這樣叫我。妳會說『湛霖姐姐』。

——尤其在想撒嬌的時候總是拉長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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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聲說著，像是對她，也像是對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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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沒想過——

是不是原本的她又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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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過去每一次情緒崩潰時那樣，她總是靜靜地藏進某個角落，暫時關掉情緒，關掉語言，留下一具會說「我沒事」的身體，然後隔天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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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不太一樣。

這不是情緒的封閉。

是——靈魂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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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個家瑜是誰，但我知道，她在慌。

她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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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想裝成她，是連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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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拆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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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靜靜地握住她的手，像以前無數次她接住我一樣。

「不管妳是誰，妳現在在這裡，妳需要我，那就夠了。」

我伸出手，在空氣中摸索，最後穩穩地落在她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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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極輕、像風拂過傷口極溫柔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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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地為她擦去淚水，語氣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這雙手啊，就是為了在妳最迷惘的時候，牽住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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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像失去所有座標的旅人，而我則緊緊的將她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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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馬上找到原本的家瑜，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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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如果這個人哭了、怕了、需要被擁抱——我就還是會抱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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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妳是不是她，」我低聲說，「現在在我身邊的妳，會哭、會顫抖，會害怕……那我就陪妳，直到妳不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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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她的嗚咽變小了，像是突然被擁進了安全的懷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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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世界早就黑了，哪怕我再也無法看見她的樣子，但我還是能聽見、能觸碰、能陪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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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我還能牽住一個需要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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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這雙手再也不能替她看世界，那也沒關係。

只要她願意把手放進來，我會牽著她，一步步走過去——走回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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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是「家瑜」這個名字教會我的：

不是誰的版本比較完整，而是願不願意留下來接住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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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之後，她好像換了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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