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溫 - Chp5 | Penana

自從那次在浴室之後，子琇就沒有再見過姽嫿。

一如以前，她巡視著關家的莊園，可是以前不時打著她身邊轉的姽嫿，已經不再纏著她走，不會再對她耍小性子，不會再用盡辦法要得到她的注意。

這不正是如了她的願望嗎？她最終的目標也只是為了讓姽嫿可以成功、為了讓姽嫿毫無弱點而已，為甚麼反而會是她不高興起來？

都是因為那份變質的感恩，而這份感覺變成怎樣？竟然會變成她們的致命傷。

「子琇，」一道高大的黑影阻著她的去路，是一直跟在姽嫿身邊的爾夜，「我有話要跟妳說。」

「那你就說吧。」

「妳會留在主子身邊──我是指直至妳死的那刻，妳也會嗎？」

他的話如一聲悶雷，打入她的腦裡，也打進心坎裡。怔一怔，她臉露苦笑，「現在才質疑我的忠誠，你不覺得已經遲了嗎？」

「我只想知道答案，妳會嗎？」

「會，這是我的責任。」

聽到這樣的答案，爾夜瞇一瞇眼──這是他動怒的先兆，涼薄的唇把字一個一個吐出，「難道，主子對妳而言，只是一個責任？」

「需要我坦白嗎？」

那張稜角分明的臉看不出一絲表情，「妳只需要答是或者不是。」不過如果她敢答是，他會親自讓她消失在人間，從此成為遊魂野鬼的一員。

「身為管家，照顧主子的確是我的責任，待在主子身邊是我的天職。」

「可是我們的主子不是這樣想。」

這是明眼人也看到的事實，大家都沒有眼花，自從上次子琇把主子找回來之後，那般乖巧的主子讓大夥兒都適應不良，以前愛理不理的公事全都抱到身上去，對自己管家的存在視而不見。

「你來問我，我也不知道我親愛的主子在甚麼的──」

「不，」打斷她逃避似的話，他畢直地盯著她看，好像要看入她的眼底一樣，「整件事，只有妳和主子是最清楚，也只要妳可以幫到主子。」

整個關家都充斥著詭異的氣氛，大家都在猜想是發生了甚麼事，只有兩位當事人以為自己都掩飾得非常好，可以當成甚麼都沒有發生過。

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能抹殺拭去。

勾起諷刺的笑靨，「多謝你的抬舉，子琇當之無愧。如果你已經沒事的話，請讓讓，尊腳也請移開，別再阻著我工作。」

「許羽諾！」

「這個人已經死了，」她飛快地轉過身，有點欲蓋彌彰的揪著他的領子──就算她使盡力也無法高舉一個比自己高又重得多的男人，只能這樣揪著恐嚇他，「由那個雨夜之後，她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原來妳還記得那個雨夜啊，」爾夜不以為然地睨著她，冷眼旁觀著她有多不知天高地厚──因為她這樣的動作只是自曝其短，一點都嚇不住他，「要是妳還記得關子琇這個名是誰給妳的話，馬上跟我去見主子。妳是時候報恩了。」

「報恩？」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皓腕，也不懂憐香惜玉地拉著她向前走，一邊說著，「沒錯，是報恩。妳得幫我們找回以前的主子回來！」

一甩手就掙脫了他的掌握，挑起眉，她一臉困惑，腳步又再停下，「甚麼以前的主子？我們的主子幾時換了人？怎麼我都不曉得？」

沒有多說一句，他只要淡淡說著，「到了妳就會明白，這是甚麼一回事。」

他又再拉著她走，關家莊園內的傭人見怪不怪，也看了一路上拉拉扯扯的兩人一眼，又回過頭做自己的事。

匆忙的腳步來到書房前，他叩門，沒等到應門就打開門，把她強推了進去，害子琇差點跟地氈親吻後，瞬速關上門，放任她和姽嫿獨處。

在書桌上不停書寫的女人，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嗎？子琇心裡浮起疑惑，不久就得到答案。

「妳來這兒幹麼？」

「爾夜說我的主子被掉包了，所以過來看看，」歉然一笑，子琇鞠個躬，表現得非常謙卑，「抱歉打擾到您的工作，小的馬上出去。」

「等等。」

「請問有甚麼囑咐？」

瞇一瞇眼，姽嫿自然聽得出她口吻中的疏遠，「我要喝紅茶。」

「好的，請稍等一下。」

一鞠躬圓滿退場，把門扉關上，子琇發現爾夜就站在房門，那對眼瞇成縫地打量著一臉平靜的她，「妳就沒發現主子有甚麼問題嗎？」

點點頭，她轉身走下樓，去泡紅茶，「有，很大問題。」

真正的、她所認識的姽嫿絕對不會乖乖坐在位子裡工作──縱使她是那麼能幹──她之所以變得反常，只是為了氣她而已。

「妳也覺得主子她很有問題吧，」爾夜跟著她的腳步走到廚房，又覺得她的反應太過平靜，再度怪叫起來，「怎麼妳好像甚麼反應也沒有的？難道妳一點都不擔心的嗎？」

把水鍋小心放在爐火上，她回過頭看著在不停踱步打轉的他，「那到底是你是主子，還是她是主子？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

看著她把茶壺和茶杯放在暖水裡溫熱，「可是──」

「就連我們的主子也解決不了，你覺得你有能力可以代勞嗎？」

她沒打算把她們在浴室裡吵起來的事跟他說──這件事太私隱了，而且關乎到姽嫿的將來，她寧可裝作甚麼都不知道，也要姽嫿可以努力下去。

讓她記恨一輩子，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真的很擔心嘛。」

兩人沉默了一下，她小心地把茶壺和茶杯用暖水沖洗一遍，緩緩開了口，「我們乾在擔心也沒有用。」因為這件事沒有解脫的一日。

要是現在有人跟她說，她會跟姽嫿耗上一輩子，她也會相信。

雖然一輩子的時間實在太長，亦沒有人能夠保證那麼長的時間裡會發生甚麼事，不單是因為『關子琇』這個名是姽嫿給的──更因為除了她外，一點都不想跟某個人一起多一秒。

『愛』這個字太過飄渺了，她不知道這算是報恩，還真的愛上她，不過只想到守著她，用盡自己的所有能耐，都要這樣做。

水燒滾了，她小心翼翼沏著紅茶，看了爾夜一眼，「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不是嗎？」

大家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是甚麼，也在努力當中。

「妳覺得這樣的自己，卑微嗎？」

手一邊把紅茶倒滿茶杯，她一邊反問，「不只是為了對關老爺的諾言，不只是為了對主子報恩──就算我的確是這樣，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想不到妳的奴隸根性也挺重的。」

她笑一笑，沒有反駁他的話。

要是那只是奴隸根性的話，她也無話好說，不過這不是，而她該死的非常心甘情願，更加無法反駁姽嫿的質問，亦無法回覆她的……

「其實，子琇妳──」

端著銀托盤的她回首，看著他，「怎樣？」

觸及她的目光，到嘴的問題竟然卡在喉間，怎麼也問不出口，「還是……沒有了。」

「真的沒有？」

「妳不是說要給主子送茶嗎？」看著她把滾燙的茶端起，雖然只是茶，她的動作看起不得專業，「要不要我幫妳？」端得好像隨時都會灑到路人一樣……

背影還好像藏著不少秘密。

「不了，」她頭也不回的拋給他一句，「把你的紳士風度省省給別人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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