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溫 - Chp8 | Penana

到底之後發生了甚麼事，姽嫿不記得清楚，她好像是叫了爾夜進來，把子琇狠狠拉出了自己的生命中。

她知道，她真正想做的事不是這件事，她應該把子琇緊緊抱著，好感受她的體溫，偏偏……她卻把她抽出眼前──或許她應該先把關家解散，再跟她說甚麼。

門被打開了，她以為是爾夜回來了。

「她已經……」身躺站在落地窗前，她沒有回過頭，也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一枝冷硬的物體正指著她的後腦，提醒著她的性命不再屬於她自己。

陰冷的聲音為她解開困惑，槍管更加用力地指著她的後腦，「妳那位萬能管家和忠心護衛已經離開了，再也救不了妳。」

「二伯父。」

那就好了，即是她沒有事──沒錯，直到後腦被槍管指著這一刻，她關心也只是關子琇的安危，而她自己的……？

她想已經沒有人會在意，像是她這種人，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有甚麼好在乎？

「你怎麼還是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我以為至少你會驚訝，想不到對你最親的伯父竟然用槍管指你的後腦。」

挑起眉，她的確一點都不驚訝，甚至早在接任時已經預見到有這樣一日的出現，也一直期待著有個人可以替她接下這個位子。

只是……現在才來，會不會遲一點？

「我應該覺得訝異嗎？」

最好就是現在馬上了結她，只要心不再跳動，她就不再會覺得心痛。

她原來已經非常在乎，在乎到不敢把愛輕易說出口，生怕做錯一步，她們都就萬劫不復──不過現在，誰愛誰、誰沒坦白，這些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重要。

「你既然做得那麼沒趣，不如把關家繼承人這個位子讓給我吧。」

「請隨便，我一點都不眷戀。」她是巴不得有人把這燙手山芋快快接過，然後……

對了，她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那個供她溫暖的人，剛剛才被她趕了出關家的大門，大概她們以後都沒有機會可以見面。

發現得太遲，原來她們已經沒有未來，只有以前。

「不經過一輪爭奪，這個位子得來太容易了。」

是的，不失去過就不會珍惜手邊的東西，她不知道在子琇心裡的人，到底是自己還是某位誰，直到子琇消失在眼前，她才發現她最重要的剛剛消失。

跟以前遺失掉泰迪熊的感覺有點像，卻是更深層的感覺。

泰迪熊沒了可以再買，不過關子琇也好、許羽諾也好，這個世上只有這樣一個人，在她心目中，只留一個倘大的黑洞，等著連她也一併吞噬掉。

「你想要而我不想要，不是嗎？」她以為她可以完全放下她，就像放下『關家繼承人』這個名詞一樣，顯然她是低估了。

低估了子琇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原來已經重要到……

「你這算是讓我嗎？」

「隨便你怎麼想，總之……我累了，你們喜歡怎麼爭來奪去是你們的事──」

「你到底也是關家的人。」

沒有人知道，她一點都不想是，她只想平凡過一生，找個最愛的人，結婚，然後過完這一生，平淡如水地活著。

只有她，也只要她，這是一份執著，無法達成的執著。

「從今開始……我不會是，也不再是。請放下你的槍，我要離開這兒。」她要完全逃開，掙開這一身不該在她身上的期望。

在失去子琇的這刻，再擁有這些都顯得毫無意義。

以前可以安慰自己說是為了子琇和自己的將來而努力，現在子琇也離開了，她也沒有必要那麼努力，還為了別人的欲望而活，成為賺錢機器。

「妳敢走？再走一步我就在妳腦前開個洞！」

緩緩轉過頭，她看著眼前這個出言恫嚇的親人，更加不明白以前的努力為了甚麼，到頭來竟然是被人拿著槍恐嚇，要繼續當他們的金雞母。

「那你就最好現在就把我轟到腦袋開花，一槍幹掉我，反正……我活著也全沒意義了。」

都已經失去了她的體溫，縱有權有勢，又有何用處？

『喀』一聲，板機被扣下，二伯父一臉目無表情，槍口就正指著她的臉，而她已經閉上眼，等候開槍那一下，讓一切都完結。

又是『砰』的一聲，似乎是門被撞開了，然後又是尖銳的女聲在大叫著，「不──」

除了混亂還是一片混亂，一具沉重的軀體就把站得畢直的她推開。

再來又是更大的『砰』的一聲，房間裡充斥了煙硝味兒。

姽嫿猛然睜開眼，卻看到最不想見到的情況，一抹鮮血濺上她的臉上，明明只濺那一點兒，可是她看到的是滿眼都是鮮紅。

沉重的軀體把她壓著，一如以往的為她擋去所有攻擊。

「子琇！主子！」

是子琇。

「主子！」

爾夜一邊在揮拳，跟二伯父的手下對打，一邊在分神大叫著，希望喚回失神被壓的關家主子。

子琇的身軀還很暖，可是玄黑色的瞳孔已經開始放大，有點濕潤的感覺在腹部積聚，她很清楚，那是子琇的血，緩緩流出來。

是子琇的血。

她知道應該做些甚麼，好比說大聲叫著其他人沖過來，希望可以把她救活。

一切都已經是奢望。

縱使只是希望自己愛的人不要那麼早就離開自己，聽起來是那麼簡單、純真的願望，到底，她們永遠都擁有不了彼此。

僅僅擁有過彼此的體溫。

她的血染滿了她的白色襯衫，宣告著她們一直以來的願望幻滅。

伸出發抖的手，撫上那張熟悉的臉龐，叫著她為她改的名子，「子、子琇？」

她不想相信、不敢相信，卻不得不相信，因為是事實。

殘酷的事實，因為她還是逃不了永遠失去她的事實，永遠地失去了，無法……

是暖的，臉頰只帶著餘溫。

「子琇……」

她抱著子琇愈變冰冷的軀體，祈求著可以挽留著她要消失的腳步。

爾夜著急地叫著，又再出手為她擋去攻擊，「主子！」

大手揪著她的後領，把她從子琇的身軀拉出來，然後一邊在解決不停湧出來的人，一邊為兩個人打出一條出路。

「爾夜，子琇她──」

「她已經死了！」喘著氣，他頭一次以下犯上，揪完後領再揪前面的領子，讓她面對他的眼，「不過她用她的命換回妳的！不要浪費她的一番心血，主子。」

她怔忡著，任他一直拖著走，離開了痛恨已久的關家大門。

如果做每件事都需要付出代價的話，她想，這次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大得無法承受失去了的後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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