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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感

石少

Jun 13,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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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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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綁在觀測台上的時候，他很茫然。

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他的手腳被綁住，他的眼睛被蒙住，他的嘴巴被塞進了某樣東西被強制撐開，但他也只能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聲音，口水就順著張開的嘴巴流出。

他就在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食物甚至沒有水源且全身無法動彈的情況下不知道過了多久。幸好或者不幸，對方似乎還有點醫療知識…他被接上了點滴插上了尿管，所以一時半會死不了。

心裡正這麼想著的時候，他聽到開門聲。有人進來了！幾聲腳步聲之後他感到光線刺眼，忍不住呻吟了聲，對方似乎開了燈。金屬和玻璃輕撞的顫鳴聲還有儀器的滋滋電磁聲。

他心臟碰碰劇烈的跳動與某人指尖輕敲的節奏彷彿產生共鳴，像是最後的和弦。

第一感封鎖：「視覺」

他的眼皮不是被縫合的，而是被「醫生」用一層生物凝膠與透明膜片疊覆角膜，像把一塊半乾不乾的玻璃抹在他眼球上。

凝膠的溫度剛好低過體溫一度，覆上時帶著微微的凍刺感，像霜降在裸眼上。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dSKIBomO
他本能地想眨眼，卻發現眼皮已被固定在額骨上。

像窗戶被釘死，卻要你從玻璃裡望出去。

他沒有瞎，也不是黑，而是一種永遠無法聚焦的光。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mjlvi95jJ
那光不斷閃爍，從冷白轉成紅橙，彷彿有人在眼前晃動手電筒，他的視網膜像玻璃上的魚，痛苦地抽動。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UJpmJDDm
光沒有形狀，卻讓他的眼球在眶內跳躍，像是在痙攣。

瞳孔開始無意識擴張，四周的明暗漸漸失焦，如潰爛的畫布暈開油彩。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KV81L3JJy
他想閉眼。腦中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閉上它！」「閉上它！」「閉上它！」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uFpEGriI
但那念頭如同向冰雕祈求溫暖。

這是「零感」
令你看見光，卻再也看不見世界

第二感封鎖：「聽覺」

他還聽見自己的心跳。

不，是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封鎖從耳後的神經線開始，醫療探針植入雙耳後方，發出微妙電震，接著一層細密的電磁罩籠住聽覺皮層，把外部音訊封鎖，只保留內部聲音迴路。

他聽見血液在動。不是醫學用語的那種模擬音。是真正的、濃稠的、像濕泥流過水管的血聲。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Ftii0Ah8
他聽見胃囊收縮時「嘎吱」一聲。他聽見自己的臼齒咬緊後，骨縫間傳來細碎摩擦聲，像玻璃碎片堆在一起。

世界像一棟已疏於維修的大樓，他是那棟樓裡唯一的住戶，聽著牆裡老鼠奔走、管線喘息、地板在無人踩踏時自行下陷。

他想大喊，但聲帶震動的回音只在自己腦內來回打轉，如同在空洞裡尖叫卻聽不見回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吶喊，抑或只是他在「想」，他聽不到。

這是「零感」
是你能聽見，卻再也聽不見聲音

第三感封鎖：「嗅覺」

「醫生」沒有對鼻子動刀，他用更優雅的方式。

他感覺到一根細長導管滑入他的鼻腔，注入一種無色透明、冷得像玻璃刀片的液體。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ovn4dIiu
那不是液體，是冰霜，是死雪。

液體接觸鼻黏膜的瞬間，他像是吞下了一場雪崩。不是雪崩「灌進去」，是整個從腦袋「向下崩落」腦仁被突如其來的寒意刺得像開花的鐵鉤，一根根張開來抓住顱骨內壁。

為什麼是腦袋？他不知道，他更不知道不久後這會是他最後無比可望。

鼻腔緊縮、顫抖、痙攣，像被硬生生灌入冷水的氣球，快要炸開。眼角自發性流出反射淚液，但他感覺不到濕。

五秒後什麼都沒有了…

空氣成為一種與人無關的東西。呼吸依然在，肺仍鼓脹，但每一次吸氣，都像吞入塑膠袋般空洞。不再有氣味。沒有血腥、沒有消毒藥水、沒有生命氣息。

這是「零感」
整個世界只剩下乾淨的味道

第四感封鎖：「味覺」

嘴唇被強制張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5lqgxqOGA
不，是「撐開」。兩側口角以金屬鉤撐住，拉出一個不自然的笑。

「醫生」用銀色滴管取出一滴液體，顏色閃著鋼鐵的光澤。他還來不及辨認氣味，液體已滴進舌根。

不，他已經不能辨認。

他的舌頭瞬間像被點燃。

啊啊啊，他的身體劇烈抽搐。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滿臉混著眼淚和鼻涕，也分不清了。只記得最後的味道是極致的苦或是極致的鹹，像極致的腐蝕。所有味覺神經在同一瞬間爆開，如千根細針刺穿舌頭、再炸裂、再灌鉛。

這不是麻痺，而是毀滅。一場味覺的屠殺，無預警也無退路。

他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只能讓那種「曾經是味道」的東西，在舌根靜靜熔穿每一層細胞。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bVdTFrQOz
就這樣，他再也分不出血與水。

這是「零感」
世界的最後一口味道，是空氣與回憶

第五感封鎖：「觸覺」

這是最慢的，也是最恐怖的。

起初只是輕微的麻，一種「坐久了腳發麻」的感覺從腳趾尖擴散開來。

接著是手指、手掌、手腕、前臂。像一條細蛇，爬行於皮下神經，逐節關閉。

熱感最先被帶走。他不再感覺手掌下的溫度。然後是痛感。「醫生」割開他大腿皮膚做神經測試，他只看見血，感受不到任何刺痛。

最詭異的是壓力感的消失。一瞬之間，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他無法判斷身體的方向感、重量感、邊界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躺著、坐著、倒著。不知道手肘是否已彎折、腳是否仍在原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一副肉體。那一刻，他成為了一個懸浮的、無邊界的思維容器。

這是「零感」
只有意識還在，像幽靈一樣黏在腦殼裡

古人有骨醉，我給你的是靈醉。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y7xnJvbg
你的肉體還活著，但你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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