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記者再追問︰「請問議會有對明日會談的方針和預案嗎?」
洛怡直視那名記者回答道︰「這正是我們目前要預備的,所以請容許我在此結束採訪活動。」
說罷,洛怡便在琦恩的陪同下離開了記者的會議廳。關耀正等人則招呼記者們一起回到議會大廈,表示他會一直為市民更新議會的工作情況。
然而洛怡沒有直接回到議會大廈,反而先回到了停機坪外。空氣中飄蕩著濕潤的泥土與鮮草的氣味,仍有少數市民站在了出口外,頂著帝國軍的探照燈照射不願離去。
洛怡拖著腳步在黑暗中向停機坪出口步去,她在燈光的邊緣提了一口氣。踏入燈光範圍的一瞬,她的腳步重新變得踏實,仿佛燈光讓她重新充能了一般。身後的琦恩想說些甚麼,卻是放棄了,快步跟上了洛怡。
站在燈光下的市民很快便通過帝國士兵的轉頭,注意到了洛怡的到來。洛怡認得其中的一名年輕人,正是幾個小時前怒罵、質疑她的其中一人。
洛怡想起那一幕仍心有餘悸,但她強迫自己穩住了腳步向對方走去。
她走到市民們的面前,開口說道︰「各位市民,議會已經與帝國達成臨時協議,帝國軍暫時不會進入市區。請大家——」
然而她的話說到一半便被對方揚手打斷了。
先前怒罵她的那名年輕市民緩步走向洛怡,讓她不由得緊張起來,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卻見對方在她身前立定,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埋首說道︰「對不起,議長閣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鞠,讓洛怡把早已想好的,說服在場市民離開的說辭全都忘掉了。
反應過來的她急忙扶起對方,然而對方搶了在她之前續道︰「我知道議長想讓我們離開,但請聽先我說完。首先,請讓我為我們的無知與冒犯道歉。如果沒有議長閣下,今晚的太空港不知會如何收場。
但是,如議長所見,整個皓星幾十億人中願意站出來的、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在場的幾千人了。如果我們離去的話,皓星還是皓星嗎?」
在探照燈的照射下,他的身影泛著光芒,在清涼的夜風中讓洛怡感到一絲炙熱的溫度。望著面著誠懇的眾人,她感到自己的鼻頭一酸。
洛怡把全身的精力都用了在情緒控制上,她不能在大眾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然而她也快到極限了,只能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
此時,身後的琦恩走了上前,平視著眾人開口道︰「在場的各位都是皓星最後的火種,我代闌議長對各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但各位有沒有想過,這一刻的皓星最須要的是甚麼?」
眾人將目光轉向了這個常在鏡頭前與洛怡一同出現,卻無人認識的年輕女子。齊陰的瀏海下是一張清秀帶點嬰兒肥的臉,與高馬尾構成了可愛與幹練的反差感。
琦恩頓了頓後,續道︰「明天議會會與帝國開始會談,這關乎到皓星的未來。眼下帝國最需要的是穩定,這是我們手中最大的籌碼。」
眾言聞言後陷入了低頭沉思當中。顯然,琦恩的話是有理的,但他們的不甘猶存。
見眾人有所動搖,琦恩用平穩中帶著一絲呵責的語氣續道︰「如果在場的各位出了甚麼意外,皓星僅存的火種也就消失了。請不要增添議長和我的負擔。」
眾人望著琦恩,把這個熟識卻無名的女子的面容印了在腦海中。
這一句終究是讓眾人找到下台階了。一名中年市民開口說道︰「大家回去吧,別讓議長增加無謂的擔心了。」
最後的留守市民終於漸漸散去,有人向著市區的方向離去,也有人轉移到了大空港大堂,始終不願離場。但至少對峙是結束了,大片空地上只剩下垃圾與泥濘。
此時,洛怡仍站在原地。琦恩輕輕拉了她一下,她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鐵絲網和空地,地上的垃圾在探照燈下反射出的光芒格外刺眼。
夜深人靜,她才意識到自己依舊穿著滿是折痕的衣服,褲袋裡還殘留著車女士遞給自己的三文治包裝紙。
她伸指剔了剔眼角,緩緩開口對琦恩笑道︰「不如你也參選當議員吧。」
只見琦恩拉起了她的手說道︰「我才不要,化個妝還要被罵,這髒活也就你能幹,我死也不要!」
洛怡調笑道︰「你讀書的時候不是說議員是標準的高薪好工作嗎。」
「所以我留給我的好姐妹了!」琦恩拉著洛怡頭也不回地走著。
「所以我還要感謝你了?」洛怡捏了捏琦恩的手,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謝謝你。」
琦恩轉過頭來,只見洛怡棕色的長髮在風中飛舞,淡藍色的鬆身花邊襯衫上滿是皺摺,唇邊的兩道弧線盡顯笑容中的淒美。
琦恩停下來看著洛怡。片刻後伸手捧著洛怡的雙頰搓了搓,故作急忙地說道︰「不行不行,這樣子太誘人犯罪了!被男人看到可不得了,快收起來!」
「這哪有甚麼男人,難不成你是男扮女裝的?」洛怡失聲笑了出來。
「哼,誰知道呢?」琦恩轉過身拉著洛怡繼續走,嘟著嘴說道。
不一會,二人走到了車旁,琦恩替洛怡打開了車門。
「直接回議會大廈吧。」洛怡一邊彎下身,一邊對車載中樞說道。
卻見琦恩把洛怡按在座位上,替她扣好安全帶,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不,你得回家睡一覺。」
在洛怡開口反駁前,琦恩便把車門關上了。
她走到了另一側,登上了駕駛座取消了自動駕駛。長方形的軚盤翻了出來,顯示器上的娛樂資訊消失,換成了各種儀錶。
「設計這種方軚的人應該要下地獄吧。」琦恩一邊替自己扣安全帶,一邊皺眉說道。
卻見洛怡躺在座位上,合著眼慵懶地說道︰「要不你嫁給我弟吧。」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吃氫和硼的p-B11反應堆嗎?」琦恩扭著軚踩著油門,一臉嫌棄地應道。
皓星的一天有二十六小時,現在的時間仍不到兩點。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車流,車離開了明亮的太空港駛進了燈光昏黃的公路,安靜地向著遠處燈光漸減的不夜之城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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