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五月二十七日,台南市疫情爆發第三天,成大附屬醫院內瀰漫著消毒水與酸腐怪味的混合氣息,長廊擁擠得像戰場。李逸楠走進醫院,步伐沉重,咖啡色棉布外套上沾著菸灰。他倚在吳天豪辦公室的門框,敲了敲門,低聲問:「豪哥,情況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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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豪坐在黑色皮椅上,桌前堆滿原文醫學書籍與透明資料夾,宛如一座知識的廢墟。他揉著眉心,疲憊道:「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伸手拿起雷射筆,又翻了翻身後櫃子,似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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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會意,拍了拍胸前的裝備袋。「不用了,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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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豪停下動作,苦笑著點頭:「好,我好像也沒第二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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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戴上醫療口罩、矽膠手套與護目鏡,吳天豪的裝備顯得更專業,鏡片反射著冷光。他領著李逸楠搭電梯,直抵隔離病患的樓層。長廊寬敞,卻被臨時病床塞滿,牆邊、轉角,甚至電梯口,病患橫七豎八地躺著,銀灰色鏡面眼球毫無生氣,黃髮濕漉漉地貼在頭皮,汗水滴落地面,發出細微的啪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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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跟在吳天豪身後,步伐艱難,繞過病床與推車,心頭越發沉重。他低聲喃喃:「怎麼……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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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豪在一間病房外停下,推開門,一股嘔吐物的酸臭撲鼻而來。房內四名病患躺在病床上,監測儀的滴答聲刺耳。吳天豪舉起雷射筆,紅點逐一掃過病患,語氣無奈:「這些人從今早開始無法進食,瘋狂喝水,但盜汗沒改善,還開始上吐下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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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雙手環胸,凝視病患,沉默不語。他們的臉蒼白如紙,汗水如瀑布,床單濕透,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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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豪指向右邊第一名病患:「這位改用鼻胃管灌食,但吃進去的又全拉出來,還會嘔吐。」紅點移到第二名病患:「這位只補充體液,卻狂喝水,喝了吐,拉到沒東西可拉,就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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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起雷射筆,環顧病房,聲音低沉:「最後全改用靜脈營養,解決口渴與進食問題,但腹瀉……完全抑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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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豪停頓,護目鏡下泛起白霧。他轉身面對李逸楠,抓住他的雙肩,鼻頭幾乎貼上護目鏡,壓低聲音:「院裡的護士快罷工了,每天換床單十幾次,還要清理嘔吐物、排泄物。外面的病患也開始出現症狀……我翻遍文獻,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的聲音顫抖,透著絕望,「他們全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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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楠濃眉緊鎖,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他拍了拍吳天豪的肩膀,轉身離開病房,胸前的塑膠瓶輕輕碰撞,灰粉彷彿在低語,提醒他香灰線索的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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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賈德倫窩在永康區賈家客廳的沙發上,雙目盯著電視銀幕,手裡的遙控器不停按換台鍵,卻全是相同的畫面:「台南市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今天總入院人數達三成,院方對病情仍不願多做說明……」畫面切到市中心,空蕩的街道與冷清的菜市場,讓往日的人情味彷彿從未存在。行人保持距離,匆匆買完東西便離去,口罩遮住臉,眼神充滿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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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抓起一旁的大碗爆米花,塞滿嘴,試圖壓下心頭的不安。新聞從未詳述病症,也沒提病患的狀況,這讓他懷疑消息是否被封鎖。他抬腳搭上客廳茶几,雙手枕腦後,腦海中閃過李逸楠的身影。小舅的調查進展如何了?這場危機何時才能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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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鐵門「喀喳」一聲,賈媽媽扶著賈阿嬤進門,後面跟著賈秀如。賈阿嬤一進門,便踩著小碎步衝向廚房。賈德倫歪頭,懶洋洋問:「天后宮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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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太多,咱沒去啦。」賈媽媽一邊脫鞋,一邊抱怨,鞋帶卡住,讓她更加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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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秀如換上拖鞋,一屁股坐到賈德倫旁,搶過爆米花大啃,顯然餓壞了。賈德倫翻白眼,嘀咕:「那還這麼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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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賈爸爸從六點等到九點,女人們沒回來煮飯,賈爸爸氣得躲進書房,他只好買兩包爆米花充飢。「咱去另一間廟,又去買東西。傳染病這麼嚴重,囤點貨囉。妳那小舅,說有消息會講,結果連通電話都沒有!」賈媽媽終於脫下鞋,叉腰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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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賈阿嬤端著托盤走出廚房,上面放著三碗水。她喜孜孜地走到茶几,小心放下托盤,笑著說:「來、來、來,一人一碗!」她端起一碗,遞到賈德倫面前,「乖孫,先喝,有喝有保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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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倫湊近碗,皺眉揉眼。冷水表面竟泛著一縷白煙,碗邊冰涼,卻像藏著某種詭異。他本能後退,與賈秀如擠成一團。「這……水怪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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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阿嬤臉色一沉,「啪!」地拍桌,將碗重重放下,舉起滿是皺紋的手,指著賈德倫喝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是要氣死我喔!」她又端起碗,對賈媽媽與賈秀如說:「伊不喝,妳們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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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秀如求救般看向母親,賈媽媽夾在婆婆與女兒間,尷尬地笑。賈爸爸聽到動靜,從書房走出,拿起桌上瓷碗,搖頭放下。「媽,講幾次了,香灰水不能喝!沒病喝了也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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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阿嬤扶正滑下的老花眼鏡,抿唇不語。突然,她猛拍大腿,怒道:「好啦!妳們不喝,我自己喝!」她賭氣一口喝光碗中香灰水,狠狠摔碎瓷碗,轉身回房,「碰!」地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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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陷入沉默,賈家人面面相覷,桌上碎瓷片與爆米花散落,電視仍播著疫情新聞,畫面冷清,彷彿預示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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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醫院的長廊內,吳天豪凝視病房,護目鏡下的白霧未散。他知道,醫療系統已無力支撐,而病因仍如迷霧。李逸楠離開醫院,驅車前往天后宮,決心追查香灰真相。他的胸前,灰粉瓶低語,催促他迎向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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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客廳,賈德倫望著碎瓷片,心頭不安。賈阿嬤喝下的香灰水,與天后宮的法會在他腦中重疊。他抓起手機,想聯繫李逸楠,卻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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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的夜晚寂靜詭異,雷聲隱約,酸腐氣味瀰漫。天后宮的香爐燃燒,灰燼飄散,藏著這場災難的秘密。而李逸楠、吳天豪與賈德倫,仍在恐慌的陰影中掙扎,試圖在城市淪陷前,找到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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