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bJoVcmK5v
「這座城,病了。 朝堂上的人,為權力與攻伐而病;這座宅院裡的人,為繼嗣與恩寵而病。 我夾在其中,既要為前者出謀,又要為後者療傷。 只是無人問津,我自己,也早已病了許久。」
生下懷遠,幾乎耗盡了瑤光自幼積攢下的所有元氣。她時常感到力不從心,一陣風來便能冷到骨子裡。可崔家的長輩們,尤其是婆母,卻在滿月後便頻頻暗示,盼著能再添子嗣,湊一個「好」字。
崔廷瑜起初還會以她身子虛弱為由搪塞,但幾次之後,便也失了耐心。
那夜,他從一場應酬中歸來,帶著酒意,卻無半分溫存。他坐在床沿,看著正在燈下為懷遠縫製冬衣的瑤光,開口道:「母親今日又念叨了。瑤光,妳是主母,當為崔家大局著想。」
瑤光拿著針的手一停,抬眸看他:「夫君,非是妾身不願,只是大夫說,我身子虧空得厲害,需得靜養一二年……」
「一二年?」他皺起眉,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失望與不耐,「朝局瞬息萬變,誰能等得了一二年?妳可知,一個穩固的後院,對我這樣在朝中行走的人有多重要?」
那一刻,瑤光徹底明白了。她於他而言,是崔家的主母,是他的臉面,是他仕途順遂的一枚棋子,卻唯獨,不是那個值得他愛惜的枕邊人。
她垂下眼,不再辯解,只輕聲道:「妾身知道了。」
與此同時,北境燃起了戰火。敵國來勢洶洶,朝野震動,主戰與主和兩派爭論不休。崔廷瑜所在的翰林院,看似遠離戰場,實則處於風暴的中心,一篇文章,一份起草的詔書,都可能決定無數人的生死與派系的興衰。
家中的氣氛愈發壓抑。也就在此時,瑤光開始收到沈徵宇的「信」。
那些信,從不經郵驛,總是夾在兄長送來的書籍或母親捎來的土產中。沒有稱謂,沒有落款,有時只是一張寫滿了邊境地形分析的圖,有時是對敵國將領性格的幾句評點,有時,是對朝中某位大臣隱晦動向的警示。
字跡瘦勁,見解獨到,一如其人。
瑤光則會將自己從官眷的閒談中聽到的、關於後宮態度與將領家眷動向的消息,用同樣的方式傳遞出去。她們成了最不尋常的盟友,在各自的戰場上,為同一個信念並肩作戰。
這份秘密的往來,成了她在這窒息生活中,唯一的呼吸之處。
瑤光的身子遲遲沒有好轉,崔廷瑜的耐心也終於告罄。或者說,他找到了最好的理由。
魏淑棠進門那年,是個春末。她並非高門貴女,只是崔家一位遠親的孤女,據說是來投奔的。可她進府的第二天,便由婆母做主,抬為了夫君的良妾。
瑤光在正廳裡接受她的叩拜。 她穿著一身水粉色的衣裙,身段玲瓏,眉眼含俏。她跪在地上,奉上一杯茶,語氣柔得像清晨荷葉上的露珠:「妾身淑棠,見過夫人。往後,還請夫人多多關照。」
瑤光接過茶,沒有喝。她靜靜地看著她,這個女子眼裡有著怯生生的柔順,可在那柔順之下,藏著的是毫不掩飾的野心與慾望。
她知道,她不是來做客的,她是帶著任務來的。她要的是名分,是恩寵,是這座宅子裡的一席之地。
瑤光沒有動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她只是將茶杯輕輕擱下,淺淺一笑,那笑容溫婉,卻也疏離。
「崔府不缺人,但也不會少妳一口飯。既進了門,便安分守己,好好待著罷。」
魏淑棠笑著連連點頭,那雙水靈的眼睛裡,卻是另一番不甘的顏色。
當天夜裡,崔廷瑜留在了魏淑棠的房中。瑤光獨自坐在窗邊,懷裡抱著那隻小小的暖手爐——沈徵宇剛入京時,她託人送他的那一個,後來他又差人,悄悄送了回來。
爐火溫暖,卻暖不透這深宅的夜。 她知道,自己的另一場仗,已經開始了。
【章尾心語】
ns216.73.216.124da2「一封信,來自烽火連天的遠方,談的是家國天下。 一個人,走進了僅數步之遙的院牆,爭的是方寸恩寵。 我的世界,就這樣被割裂開來。一半是壯闊的理想,一半是瑣碎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