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荒路與曲折 (一)
盛夏的驕陽灑落在曲折土路之上，空氣炙熱，曠野間似乎看不到盡頭。濃稠的蟬鳴從灌木叢深處傳來，帶著驚人的持久力，和人心底湧動的焦躁感彼此呼應。
淩浩與千雪從漁村診所後門穿出，摸索著通往下個鎮子的迂回小路。兩人肩負著疲憊與危機，走入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
四周不時能看見破落的田埂與閒置魚塘，偶爾也有幾處淺水坑，冒著雜草與浮泥，一片荒蕪景象。
「這地方真是人生地不熟。」淩浩咬緊牙關，忍住肩膀痛楚，跟在千雪身後。他的腳早就在先前奔逃中多次扭傷，現在踩在凹凸不平的土塊上，更是疼得冷汗直冒。
「你還好嗎？如果實在扛不住，我們先暫停一下。」千雪回頭看他，目光裡帶著一絲複雜的關切。但她仍緊握刀柄，表現出隨時準備迎戰的氣勢。
淩浩勉強勾了勾嘴角：「暫時還行。如果我們留在原地不走，黑影的人恐怕馬上就會追來。就算他們還有別的對手，我們也不想再被捲進那些混戰。」
「你說得對。再撐一會兒，看看前面能不能找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千雪收回視線，持續提防周圍。這條乾裂土路在烈日烤炙下顯得無比悠長，宛如通往某種未知命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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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半公里左右，兩人終於找到一處凹陷的草坡，裡頭雜草叢密不見底。千雪警惕地掃視四周，判斷暫時無人蹤跡，於是扶著淩浩緩慢往下踏了幾級斜坡，隱進草叢半掩的陰涼處。
「先休息五分鐘，你臉色很不好。」她放下背包，抽出裡面僅余的水囊遞給淩浩，「小口喝，別一下子全喝光。」
淩浩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喝了幾口。渾身遍佈酸痛，肩頭縫合處火燒般灼燙。「真對不起，又拖累你了。」
千雪無聲搖頭：「這是我自己決定要救你。若沒那個意願，我早就能抽身離開。」她聲音壓得很低，語調裡有股清冷的堅毅，也帶著若隱若現的悲哀。
周遭蟲鳴此起彼落，灰黃的枯草在陽光下顯得乾燥又脆弱。草莖間不時有細小昆蟲出沒，嘶嘶振翅。這一帶乏人經營，雖然荒蕪，卻成了兩人暫避的天然屏障。
「千雪……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淩浩抬頭看她，聲線微啞，「你說過，我體內可能藏著某種‘程式’，黑影和面具人都想從我身上拿到它。可我自己什麼都不記得……假如，我真的沒辦法幫到任何人，那是不是……」
「別胡思亂想！」千雪突然打斷他，語氣嚴峻，「你還沒到絕望的程度。況且，就算你真的無法記起某些細節，只要保持自由之身，他們就無法隨意操縱你。否則，落入黑影或其他勢力之手，那才叫真正毀滅。」
淩浩心頭一震，深感她言之有理。哪怕自己再懦弱，只要尚未被俘，就保有希望。至少，他還能試圖尋找面具人，探問真相。
「我不會放棄。」淩浩握緊拳頭，語氣透出決心。
千雪正要再說話，耳尖忽然捕捉到來自土路上的引擎聲。她皺眉做了個噤聲手勢，貼近斜坡邊緣的雜草往上窺探。透過細密的草莖，可以看見土路遠處有輛銀灰色小客車，以高速行駛在顛簸路面，揚起一片塵土。
「看不清車牌，但看樣子不像村裡的破車。」千雪低聲說，擰起眉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黑影的人。他們行事通常比較張揚……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勢力。」
淩浩聽了渾身緊張：「那我們怎麼辦？要繞開還是……」
「先等它經過，別暴露。」千雪輕輕握住淩浩衣袖，把他往更深的草叢里拉。兩人趴下身，呼吸放得極淺，儘量與雜草融為一體。
車聲急切，馬達隆隆響動。當那車接近到大約三四十公尺時，忽然減速。然後車門「嘭」地打開，跳下三四個黑衣人，其中一人對著四周喊：「有人在附近嗎？出來！」
淩浩冷汗直冒：對方果然不懷好意，八成在搜索。這一帶雖空曠，但雜草叢還算隱密，希望他們難以發現。
「見鬼！到底跑哪去了？少爺吩咐我們一定要找出那小子！」一名黑衣人咒駡，扭頭看另一個同夥，「連老村子那邊也翻遍了，怎麼還沒影子？」
「或許躲去下游鎮子了。好，先報告隊長，再繼續。」那同夥邊說邊用對講機嘀咕幾句，表情焦躁不耐。接著四人繞著周圍灌木與凹地掃視。幸好他們似乎懶于深入雜草叢，只是在邊緣踱步觀看。「算了，走吧。再換另一條路探。」
車門再度關上，轟隆引擎轉強。灰塵騰起後，車子漸漸遠去，直到聲音完全消失於視野中。
千雪與淩浩一直一動不敢動，直到幾分鐘後，確定對方不會折返，才慢慢放鬆。
「他們應該是黑影的下線，小角色，負責地毯式搜尋。」千雪翻身坐起，松一口氣，「真險……他們要是下車細搜，我們這點樹叢可藏不住。」
淩浩悶聲笑了笑，卻帶著苦澀：「看來黑影的決心很大。這麼荒僻地方，也派人到處跑。除非逃到天邊，否則很難擺脫。說不定就算回城，也到處是他們耳目。」
千雪抿著唇，思考數秒：「所以我們最好盡速趕到下個鎮子，想辦法聯繫更可靠的力量。或是……找面具人搶先談判。」她語尾微微一沉，「可‘談判’這條路危險。面具人或許不會真的傷你，但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難道……我們不能向警方求援？」淩浩脫口而出，忽然想到沈馨就是員警，但此刻不知所蹤。
「你認為警方能擋住黑影這些地下勢力？何況，我們也無法排除某些高層與財團勾結，Project Chronos背後利益龐大。」千雪回答，語調中帶著對官方的不信任。或許她曾目睹黑暗勾結的事例。
淩浩無奈，不再爭論。當下困境顯而易見：黑影勢力驚人，面具人神出鬼沒，警方力量未必能即時覆蓋。淩浩自己只能苦苦逃亡。
「先離開這裡吧，我們往那邊繞。」千雪作出結論，「前面再走兩三公里，應該能接近鎮子邊緣。那裡人多，或許黑影不敢明目張膽開槍。咱們可以利用人群作掩護。」
淩浩懂她的策略：儘管大城市裡也有黑影的勢力，但人口密集區至少能減少被狙擊的風險。黑影行事再囂張，總要顧及曝光度。
於是兩人休整片刻，陸續撿起散落的隨身物，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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