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雨夜的交匯
夜幕低垂，雲京市的街道在細雨中泛著微光，車燈與霓虹一同折射於濕潤的柏油路面，宛如流動的銀帶。
城市熙攘的人群漸次散去，高樓大廈的辦公燈光逐一熄滅。唯有那些不眠的街角，燈火仍倔強地閃爍，見證著人世間的種種暗流。
淩浩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軀，撐著一把黑色雨傘，冒雨穿過一條人流稀少的巷道，準備去健身房做晚間訓練。近來他的睡眠品質日益糟糕，頻繁的夢魘與對白日危機的回想，讓他越發壓抑。
雨絲落在傘面，發出沙沙聲。昏黃路燈所及之處，大多商店都已打烊，只有零星的招牌還明滅不定。
巷口一處老式便利店裡，收銀台傳來電視節目聲，主播在播報當日的新聞事件：「警方繼續追查城西區槍戰相關人士，並呼籲市民提供線索……」
聽到「槍戰」二字，淩浩心頭就一陣緊縮。他經過便利店時，忍不住停步朝窗內瞥了一眼。電視畫面上並無太多新的資訊，只有警方代表的一段簡短呼籲與現場火災畫面。
此時，收銀員似乎感應到有人注視，扭頭瞧向淩浩。淩浩這才意識到自己站在雨中有些突兀，於是擠出笑容，輕輕點頭算是打招呼，隨後加快腳步轉向側巷。
巷道狹窄幽暗，路面的積水倒映出昏黃燈光，偶爾能聽見水珠從護欄滴落的聲響。淩浩在這裡已走過許多次，一向熟悉路徑，卻在今晚感到格外寒意滲人。隱約間，他似乎聽到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與他保持一段距離，若即若離。
他下意識地緊了緊握傘的手，把步子放得更輕、移動得更快。身體深處，那種「戰鬥直覺」又開始覺醒：心跳逐漸加速，注意力高度集中。他很想回頭確認，但又擔心會驚動對方。如果那真的是誰在跟蹤，對方顯然也有足夠耐心隱藏身形。
淩浩拐進一條更偏僻的小巷，打算抄近路去健身房。他特意走在路邊比較昏暗的地帶，試圖以雜物堆、牆體陰影作掩護。不多時，一個轉角處，他忽然腳步一停，動作極其輕巧地收起傘，猛地貼住牆面。呼吸放到最淺，整個人宛如融入夜色。
幾秒後，雨水拍打地面的聲響裡，果然傳來輕微的「嘩啦」步伐聲。那聲音很輕，但在靜夜中仍能聽得出。
片刻後，一個黑影閃入小巷口，身形高瘦，似乎穿著連帽外套，面部大半隱藏在深色帽沿下，只能依稀看見下巴線條。他環顧左右，似乎在尋找淩浩。隔著朦朧雨幕，他的目光泛著冷意。
淩浩心裡一顫：這並不是那個帶金屬面具的人，至少從外表來看不相符。但從對方的肢體動作判斷，也絕非普通路人。
對方似在觀望片刻後，決定繼續往深巷裡探查，腳步愈發輕盈，慢慢逼近淩浩所在的位置。
感覺對方愈來愈近，淩浩心跳加速，卻努力克制。他腦中閃過許多畫面：可能那黑影突然拔槍、或持刀襲擊。幸好經過健身房的高強度練習，他的神經已經習慣在危機前迅速應變。
當黑影距離他僅五六步之遙時，淩浩猛然側身蹲下，在對方目光死角裡繞到其左側，同時右腳一個掃腿，橫向踢向黑影的膝彎。
黑影猝不及防，被踢得身形一顫，差點摔倒，但反應也極快，立刻撐住牆面進行反制，手中寒光一閃，似乎是一把短刃劃向淩浩的腰側。
淩浩倉促間後退半步，短刃堪堪貼過他衣襬劃出一道破裂口。他心裡更震：這對方果然來者不善，而且動作狠准，顯然有實戰經驗。
黑影不肯放鬆，一擊未中後，立刻追步而上，以極快速度抬手直刺。淩浩只得繼續後退閃避，腳下踉蹌了下，被路上的積水一滑，差點失去平衡。
情急之中，他勉強扭腰避開要害，但肩膀仍被刀尖擦過，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氣。熱烈的疼痛感湧起，卻也激起他體內那股似曾相識的嗜戰火焰。
對方見他受傷，想趁機繼續擴大優勢，揮刀連刺。此刻淩浩反而更冷靜。他握緊拳頭，身體自然擺出一個防守姿勢，利用多年不知何處獲得的本能，以及這段時間在健身房練就的力量，果斷朝對方手腕砸去。
刀鋒偏轉撞上牆面，發出「哢」一聲脆響，刀尖折斷半截。黑影發出一聲悶哼，緊接著撤步，打算拉開距離。
「你到底是誰？！」淩浩沉聲喝問，捂住肩頭那一片被刀劃破的傷口，鮮血混合雨水滲出，浸濕了他的袖子。黑影不答，只是右手緊攥斷刀，一雙眼睛在帽沿下泛著凶光。
雨勢驟然轉大，雨點拍打廢棄的塑膠桶、鐵皮與石墩，聲響像密集鼓點。巷道昏暗不見天光，牆壁上殘破的海報被風雨掀起，搖晃不休。整個空間中，只有兩道身影在激烈搏鬥的氣息彌漫。
黑影似乎感到局勢不利，他的刀已斷，自己又無法在短時間內迅速擊倒淩浩。他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像是在尋覓脫身機會。
淩浩亦不敢大意，小心保持距離，同時計算著對方可能的逃跑路線。就在那一瞬間，巷口方向忽然亮起一道車燈，似乎有車輛緩緩經過，光柱從狹窄縫隙裡投射進來。
光線讓黑影一怔，也讓淩浩看清他的臉部輪廓：瘦長的臉，左臉頰上有個暗沉傷疤。只是雨勢和夜色太暗，看不清更多細節。
下一刻，黑影借著車燈亮起的剎那，猛地一甩手，那斷刃如暗器般朝淩浩扔來，自己則轉身竄向另一側，利用夜色遮蔽。
淩浩驚呼一聲，千鈞一髮之際擋開那斷刃，但肩膀再度拉扯到傷口，痛得渾身一顫。等他回過神，巷道裡早沒了黑影蹤跡。
雨越下越大，積水已漫到腳背。他扶住牆壁，感覺傷口刺痛加深，血與雨水糾纏不休，順著手臂滑落。他喘著氣，皺著眉咒駡一聲：「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襲擊我……？」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幾十秒的交手，卻令淩浩心跳如擂。他發現一件可怕的事：那陌生黑影的身手居然不在他之下，甚至似乎對他有所瞭解，專挑他空隙下手。若非斷刀撞上牆面，這場搏鬥的結果很可能更糟糕。
他強忍劇痛，深呼吸幾下，這才抬步走出窄巷。雨傘先前放在地上，被踏得破爛不堪，根本無法再用。於是他淋著大雨，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大道。那裡有路人撐著傘行色匆匆，看到淩浩濕透的衣服與染血的肩頭，紛紛露出驚恐與好奇之色，但沒人敢輕易上前詢問。
淩浩咬牙撐到一處還在營業的藥局門口，店員見他神色蒼白，趕緊遞給他消毒藥水和紗布，又請他先坐在門邊。店員想建議他去醫院，但淩浩思考片刻，決定暫時自己簡單包紮：「我必須先冷靜一下……去醫院恐怕又要留下記錄，勢必會捲入更複雜的麻煩。」
店員見他態度堅決，擔心也不好多說，只能幫忙弄了些簡單傷口貼與止血帶。淩浩在藥局裡的洗手間勉強處理傷口，水龍頭的鏡子裡，他看到自己額角滲著汗珠，臉色蒼白中帶著一抹難掩的怒意與茫然。從白天的槍戰到現在的巷道襲擊，他越來越肯定：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深知自己正被捲入某個暗黑勢力的中心，更可怕的是，不止一方勢力在覬覦他。從那個面具人，到今晚的黑影，各自為何而來？是不是同一個組織？或者，這些人都只是「更多黑幕」中的小齒輪？
等血止住後，淩浩用力喘了幾口，硬撐著走出藥局，頂著傘棚外的細雨站了片刻。他不想就此回家，感覺那裡並不安全，又覺得自己實在需要找個人幫忙。腦中閃現一個念頭，沈馨警官。她昨天才詢問過自己是否可以提供更多線索，如果今晚的襲擊能讓警方重視，或許能找出真凶。
他又遲疑：報警就代表要向警方坦白事情經過，可他並不知道黑影為何盯上他、對方動機何在，甚至連面具人的存在都處於謎團狀態。一旦將這些講出來，會不會害警方無法抓住關鍵，或者更糟糕的是，引來更大的殺機？
思索許久，他掏出手機，終究在通訊錄裡找出沈馨的號碼。指尖在撥號鍵上猶豫，雨水順著手臂滴落在地面，他的思維如同被雨打散的塵埃，混亂又倉皇。最終，他還是按下通話鍵。無論如何，這事情已不是他能單獨應付。
鈴聲只響了兩下就被接起，沈馨的嗓音在話筒裡顯得有些焦急：「喂，淩浩？這麼晚打給我，有什麼事嗎？」
淩浩聽見她的聲音，心裡莫名地安定了一點：「沈警官，我……我剛才在路上遭到襲擊。對方似乎是沖我來的，用刀……我現在在一家藥局門口，傷口不算太嚴重，但……」他語速略顯急促，也帶著疲憊。
「襲擊？你的確定和之前的事件有關？」沈馨瞬間提高警覺，語調嚴肅。
「我不確定……可感覺對方對我的行動非常熟悉……我能和你見面嗎？我想談談這件事。」淩浩握著手機，聲音略顫。
「好，你別動，我馬上帶人過去。把你的位置發給我，先注意安全。」沈馨幾乎是立刻答應。
掛斷電話後，淩浩緩步走到藥局門外，借著屋簷躲雨。他內心仍然忐忑不已，腦子裡一時百感交集：對黑影的恐懼，對自己忽然展現的戰鬥本能的不解，對面具人的疑惑，以及對那「Project Chronos」的傳聞。像亂絲一樣纏在他思緒裡，無從理清。
夜雨聲中，遠處車燈晃動，一輛警車正加速趕來。路面積水被車輪碾壓，濺起層層浪花。警車停靠後，沈馨與另一名員警迅速下車，撐著傘快步走到淩浩面前。一看見他包紮過的傷，沈馨立刻露出擔憂的神色：「快，上車，我們先去安全的地方。」
淩浩雖然知道自己應該接受更專業的治療，但眼下局勢詭譎，他選擇先跟隨沈馨。警車在細雨朦朧中急速駛離，鑽進了夜幕深處。
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道瘦高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那條昏暗的小巷口。他慢慢走到先前搏鬥的地點，彎腰撿起斷裂的刀片。雨水滴落在刀刃上，映出那人部分頰面，正是剛才突襲淩浩的黑衣男。他目光閃爍，似乎有些不甘心。最終，他往陰影裡一閃，轉瞬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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