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札記：烏鴉與響尾蛇 - 08

「顧客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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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炎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的第幾次任務了。

他身為響尾蛇的名號，已經在業界打響，不但替張文衡做出好口碑，也應證組織「褘」的成功。

只見，收到任務報酬的張文衡，露出極為滿意的嘴臉，坐在自己偌大的辦公桌前，身上穿著名牌西裝，左手掛著顯眼的勞力士手錶，奢華的模樣凸顯他自滿的心理狀態。

他看著名義上作為養父的張文衡，內心不禁感到作噁。

──這難道就是我活著的意義嗎？

阿炎不是第一次這樣反問自己了，但每一次他都得不出結論，因為他被父母賣掉了，他活在張文衡的陰影之下，靠他供養自己，所以他更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麼。

「恭喜你，阿炎。」

張文衡將支票收進抽屜，對旁邊的人使個眼色，語氣悠揚的說著，聽起來像是打算炫耀。

一旁的黑衣人士──同樣是阿炎熟悉的臉孔──拿出一個銀色的手提箱，放置在辦公桌上。

「身為我最優秀的孩子，也替我完成這麼多任務──我將給你一個全新的身分。」隨著張文衡的話語，手提箱被輕巧的開啟，陳列於裏頭的是密密麻麻的身分證件、護照、現金和其他證明文件。

阿炎徹底愣住了，他震驚地看著張文衡，緊繃的問，「這是……什麼？」

張文衡從椅子上站起，擺了擺手，讓黑衣人退開，自己來解說。

他拿起一本護照，自信滿滿地說道，「從明天開始，你要去替一個叫嚴赫昶的人工作，他是搞政治的，跟我們組織也有點關係。」他把護照丟給阿炎，接下護照的阿炎沒有翻開來看，而是繼續鎮靜的聆聽，「這傢伙以前混過黑道，脾氣不大好，也沒什麼水準。我之前派去給他使喚的人，後來都被退回來，沒一個完整，有的少一顆眼睛，還有人少一顆腎……唉，總之這傢伙很麻煩，我只好派你過去了。」

張文衡清淡的說出地獄般的言論，像炸藥一樣打在阿炎的頭上。

原來，屬於阿炎的考驗還沒結束。

阿炎默默地捏緊手上的護照，內心已經心灰意冷。

「我要做什麼？」阿炎低聲地問。

「你的職稱是『助理』。」張文衡從手提箱拿起一張工作證件，丟給阿炎，「但你放心，你不需要二十四小時待在他身邊，這樣太引人注目。在他丟工作給你以前，你都是自由的。很不錯吧？我還幫你找了一間高級套房，直接現金買好，住在最方便的鬧區。」

張文衡一邊自滿的說著，一邊翻找房屋證明、鑰匙等等，「我還幫你配車了！阿炎，我對你夠好了吧！」

種種話語打在阿炎耳膜上，都是刺痛的，他感覺脖子被愈勒愈緊，幾乎無法呼吸。

「什麼時候離開？」阿炎冷冷地問道，面無表情。

張文衡瞥了一眼時鐘，雙手相互摩擦搓揉了一下，「一小時後吧，別磨蹭了。」

＃

回到宿舍整理東西的阿炎，在準備拿著行囊鎖門離開時，他看見一個熟識的人影，步伐踉蹌地走來。

徐明。

曾經，是阿炎惡夢代表的徐明，仍然無法畢業，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似乎去買醉了，意識非常不清醒，不停撞到走廊邊的牆面。

當他走近自己的房門前時，他注意到準備離開的阿炎，細長的雙眸震住，接著掀起滔天巨浪，所有的怒火、煩躁與怨懟，全部一擁而上。

「你這────他XX的XXXX！」他口齒不清的爆出難聽的粗口，掙扎著要撲向阿炎，「死小鬼，先畢業就囂張了啊？我看你是X了那個烏鴉吧？啊？X的很爽嘛？X完就畢業了吧？」

他低級的諷刺，還朝阿炎吐口水，「我看你這張小白臉挺好用的啊！男女通吃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以前有多少傢伙想弄你嗎？哈！我直接告訴你吧，都是我叫他們去的！我告訴他們，要搞就快搞，別磨磨蹭蹭的！」

徐明噁心的說出阿炎最痛恨的過往，他心底湧現一股濃稠的厭惡感，眼前逐漸浮現徐明悽慘身亡的模樣。

要現在就殺死他，還是讓他繼續這麼狼狽地活下去？

阿炎冷冷地凝視著徐明，他原本細緻的五官已經被傷口扭曲，以前自信的模樣也變得悽慘低賤，連心態都碎的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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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著，徐明。活著才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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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阿炎平淡地說出徐明醜惡的外表底下，最不願面對的事實。

他看見徐明細長的鳳眼怔住，閃爍了複雜的情緒。

接著，阿炎頭也不回地離開，邁向下一個地獄般的日子。

＃

阿炎來到一棟透天的兩層樓獨棟豪宅，外觀精美，位在一座高級住宅區，周圍都是一些生活品質良好的家庭，或是單身貴族。

這是阿炎以後的住家。

他住在這些建築當中最便宜的一棟，位置偏遠，坪數最小，且只有一個車位。

「你老闆住在最上面那一棟。」

下車後，張文衡將車窗搖下，示意阿炎往上看。

那裏是別墅等級的樓層，位在住宅區的最上方，還設有第二層柵欄，給人氣派又有階層意識的感覺。

「我走了，阿炎。」張文衡說道，逐漸將車窗拉上，「──別讓我失望。」

阿炎目送張文衡的車輛離開後，獨自拿著行李站在豪宅前，他凝望著這棟房子好長一段時間，但遲遲沒有踏進去。

這不屬於他。

阿炎心底一直有股聲音，抗拒著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

他厭惡這種生活。

但他不知道該如何離開。

因為這已經成了他的本能、他的特質，還有他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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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在這種地方露出這種表情，阿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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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

阿炎徹底愣住了，他所有的思緒全部卡住，耳膜發出嗡嗡的雜響。

悄然無息的，那道熟識的美麗黑影出現在他身側，與他凝視同樣的方向，彷彿她從一開始就存在於此一般，平靜又沉穩，完美的融入於空氣之中。

「……妳怎麼出現在這？」

阿炎低聲地問，語氣微微起伏，他手指縮緊，脈搏逐漸加快。

「剛好來附近辦事，順便繞過來找你。」烏鴉平靜的說道。

簡單的話語，自然的問候，在正常人看來都是朋友之間的合理互動，但對阿炎來說，這卻是極為少數的關心，也可說是唯一的。

阿炎側頭看向她，再次被她絕美的模樣震懾──她依然剪著那頭短髮，俐落乾淨，髮質細柔光澤，在陽光下的肌膚微微透亮，白皙如陶瓷，精美立體的五官和獨特的棕瞳，勾起阿炎最深刻的記憶。

「你不進去嗎？」烏鴉同樣側頭看向阿炎，對上了他的雙眼。

那一瞬間，烏鴉微微愣住了。

此刻的阿炎，已經與烏鴉記憶中的他大不相同。

阿炎的眼眸非常清澈，那是一雙成熟的眼神，不再是以前訓練他時，那雙緊閉內心、小心謹慎的眼神，而是有自己的經歷、也看透自己未來的眼神。

「我正好想跟妳聊聊。」阿炎勾起一抹很淡的微笑，眼神變得柔和，他輕聲地說著，「進來坐坐吧。」

烏鴉看著阿炎拿出房子鑰匙，走向大門的模樣，心中起了一波漣漪。

──他開始轉變了。

烏鴉走向他，並跟著他一同踏進房屋內。

──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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