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一位失眠人士的回憶錄 - 歡迎來到死老豆俱樂部

轉眼間那父親已經走了七年，對他印象開始模糊，只能夠留下最深刻的經歷和對他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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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比起那種正面情感，留到最後大多是仇恨和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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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無論是親人還是父親的朋友都喜歡說我長得比較像父親，性格也比較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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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對此感到很厭煩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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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就是事實，不是我想否認就能夠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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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親都是一位有自毀傾向和脾氣暴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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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聽說過父親的綽號是咸濕狗，我至今都不知道那只是個玩笑還是他真的能好色得可以得到第二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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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我爺爺的父親因為鴉片敗光家族土地的故事，再看看家族中的男性親屬生活習慣，我就知道自己的血脈大概無法抗拒那些能夠毀掉自己人生的壞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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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非常喜歡吸煙和酗酒，紅色萬寶路和藍妹啤酒就是他的最愛，那份愛意甚至比家人還重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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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因為過份吸煙，他的外表早衰到和比他年長至少二十年的嫲嫲一起逛菜市場時會被誤以為是嫲嫲的弟弟而不是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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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長期住院之前，他幾乎每晚睡覺時都會在床上不自覺的失禁，所以我母親得在床鋪上墊上毛巾，以免床褥受到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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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因為疾病的原因而尿床，那除了同情之外沒什麼好說的，甚至不應該公開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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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死前那少喝點酒的幾年間就沒怎麼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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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上天曾給過父親一次機會，他在我高中時曾因為上述生活習慣弄壞了身體，住院了大概半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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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整年家庭沒了收入支柱，非常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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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父親第一次是撐過去了，多活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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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他身體好了一點後還是會不停吸煙，既然喝啤酒不行話就喝白酒，這次我和家人有試圖勸過他戒煙戒酒，最後當然是沒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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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入院時幾乎沒撐過去，他因為生活習慣和糖尿等因素影響而器官衰竭之類，還因為心臟停止了一段時間才被發現並急救，最後要進重症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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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記得那時重症病房醫生說父親有機會變成植物人，可能再也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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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後父親還是像在地獄歸來的男人般醒來了，轉到康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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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坦承自己不像母親這樣完美，一天兩個時段都去送飯探望，我有時甚至會用工作當藉口逃掉不去探望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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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最記得有一次去探望父親，他本身很喜歡吃和有點胖，但這次變得瘦骨嶙峋，臉無血色，臉頰還有點下陷，雙手幼得像火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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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看到我來探望時表現得很高興，他表現得很努力地拉那種病床上的肌力訓練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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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捉住我的手，說自己會康復的，我到現在都無法忘記那異常強大的握力，也許他這次真的受到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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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向著看似美好結局的方向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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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時有些擔心父親出院後可能無法自理，但還是覺得會找到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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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都比死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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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跡不會出現第二次，或是說父親能清醒過來和家人多相處點時間就已經是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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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就在那年八月的兩至三天內急轉直下，父親很快得在康復院轉到醫院病房，所幸在我父親轉到殮房前有見到最後一臉，在前一天可以聊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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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父親的喪禮很熱鬧，我有印象的叔叔和姨姨都有到場送他最後一程，也許他算是不錯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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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死是我進入了某段黑暗時期的其中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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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黑暗時期容後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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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幾年後才意識到對父親的恨意源自對他的愛，我痛恨著奪走了他生命的酒精和尼古丁，也怨恨著他的自我毀滅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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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父親的痛苦或是他的痛苦是否存在已無從得知，是只能從酒精和尼古丁中緩解壓力還是單純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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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時候脾氣古怪和不講道理，但我從小就感受到父親的愛，只有我們兩父子時會喜歡說的小時候很喜歡諧音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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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用看不到菜單這種破藉口，想我陪他到樓下餐廳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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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會很自豪的跟朋友說，他小兒子連減肥都可以捱過，這樣能吃苦的人將來一定有一番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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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能吃苦和有成就有什麼關係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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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買家電永遠只會選最好的牌子，一再滿足我無理的購物要求，他盡力給予家人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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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愛，但至少盡了父親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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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想在餘下的人生像父親一樣是個愛家的男人和仗義的朋友，之後永遠不會因為自我毀滅而落得他一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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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會的話真希望可以和他到酒樓再飲一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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