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生者~被恣意妄為的神轉生到異世界~ - 第十六章那片刻的寧靜

夜裡的風比前幾日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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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東門高塔的陰影裡，望著城牆外延綿不斷的燈火。那些燈火不是敵軍的營火，而是平民百姓的廚煙與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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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總是那麼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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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中那張仿製的密報輕輕拋進火盆。火焰舔舐著紙邊，墨跡扭曲翻騰，最終化為一縷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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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五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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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封「偽造的邊境急報」，聲稱西北的獸人聯邦有動兵跡象，正試圖接觸王都周邊的商隊與港口勢力，意圖「暗中滲透」，「扶持內應」，甚至「聯絡瑪爾夫長老的不明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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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真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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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相在這裡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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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消息傳出去，市井就會開始竊語；貴族之間會互相猜忌；市民會搶購鹽與糧食，市場就會動盪。而在這種動盪中，最容易藏下刀鋒與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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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爭被拉上檯面，外族難以下手，民眾開始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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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不需要民眾信任我——我只需要他們，不再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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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龍咲的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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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邸時，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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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燈籠開始熄滅，遠處傳來孩童最後的吆喝聲與某位醉漢跌進水渠的聲音，然後一切就只剩下這靜靜佇立的石牆與圍籬裡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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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宅邸，是龍咲給的，說是都是「同鄉」，以及感念我相助之情，但我想，比起單純的謝禮，更有可能是想拉一條線，把我跟他，乃至霜龍族與水龍族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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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宅邸位在無水區西側第三層環路內，不近不遠，鬧中取靜。比起市區的旅館，不但出入方便，消息流通也更自由，也比較不會受這麼多眼睛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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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玄關時，門側的油燈自動亮起，內部構造仍保留著水龍族特有的潮濕氣韻。用龍牙石雕刻的地板吸音極佳，腳步聲落地輕緩，室內有個半月型的小池，流動水聲常年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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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脫下外袍掛在門邊的木樁上，剛要走進內廳，就聽到廚房傳來艾莉菲輕聲的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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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應該加一點……嗯，不然會太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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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爐邊，綁著圍裙，一手攪鍋，一手比對旁邊的筆記。那本是母親之前在霜龍族留下的族譜紙本，她用空白頁夾在中間寫下每天的食譜與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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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邁進門檻，輕聲道：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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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傳來碗盤輕碰的聲響，接著是艾莉菲溫柔的聲音：「歡迎回來，今天……還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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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總是這麼平靜，不緊不慢，像湖面上輕飄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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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刻回話，只是走到門邊的木盆旁，舀了一瓢溫水，俯身洗了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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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溫剛好，不冷不燙，像是她特地提前準備好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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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算順利……假消息已經放出去，最快三天內就會開始發酵。」我擦著臉，語氣沒有情緒，像在說明天會下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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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廚房走出，手上還拿著鍋蓋，圍裙有些歪了，頭髮也因為蒸氣而微微捲翹。我看著她的動作，忽然有點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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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好久沒有了，平凡，卻讓人想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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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菜還冒著熱氣，沒有特別的香料，也沒有擺盤花樣，就是很普通的家常飯。燉根莖、鹽漬魚、粥，以及她新嘗試的某種蜜醋醃菜——據說是照我以前提過的口味調的，我自己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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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時，櫻花已靜靜地站在我後方半步的位置，連呼吸都穩得像沒存在感一樣。她今天穿的是深紫色的侍服，外披未脫，手還搭在腰間的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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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這樣，就算回到家裡，也從不鬆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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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吃吧，妳今天應該也餓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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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吃廚房那邊準備的。」她平靜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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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會介意。」我輕聲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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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可是如同家人的存在，既然是家人，就能上桌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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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遲疑了一下，終於輕輕點了個頭，默默在角落搬了張椅子坐下。她坐得筆直，不發一語，但眼角會不時瞥向我和艾莉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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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將粥端到我面前時，手指還有點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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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比較濃，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太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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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這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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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然後把醃菜也遞過來，我沒說話，只夾了一點，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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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三人這樣圍著桌子吃飯，屋子裡只有筷子輕碰陶碗的聲音和外頭細雨打落木檐的滴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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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吃了一會兒，艾莉菲忽然開口，語氣平緩得就像問我明天出不出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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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你怎麼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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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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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蜜莉。」她依舊低頭喝粥，語氣輕得像棉花一樣，但卻讓人無法忽視，「她似乎……很喜歡你呢。」

我沉默了兩秒，抬頭對上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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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委屈，更沒有諷刺。只是想知道我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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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的溫柔，反而讓我更難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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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關係很複雜。過去的事，有些妳知道，有些……我想妳應該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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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點頭，神情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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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有看到一些……記憶的碎片。」她語氣很柔，眼神卻很清明，「她的感情，太重了，重得像……會把你一起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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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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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怎麼做？」她問得不快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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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指責，不是審問，而是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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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低頭繼續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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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讓她失控，但我也不會讓妳們受傷。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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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蜜莉……她為了你，為了我們，為了很多事情都犧牲了很多……如果你想負責的話，就得好好思考下，不然……很容易傷到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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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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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什麼？這不是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啊，我只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太沉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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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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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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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那種會繼續逼人交代情感去向的類型。她知道什麼時候該問，什麼時候該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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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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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後，艾莉菲和櫻花一同結伴去後院泡湯，宅邸後院連著一方岩湯，早些年水龍族曾在這裡設過地脈引流系統，泡湯效果不錯。房子送來時，這片溫泉庭院也一併整修過，除了主湯之外，還有兩間分開的更衣室與一小片榻榻米木台供人歇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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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薄霧緩緩升起，夜色從天空滑入水中，像打翻的墨染在溫泉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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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靜靜將毛巾放在石邊，動作細緻輕巧，不發出一點聲響。她披著一件繫緊的湯衣，頭髮在濕氣中自然捲曲，還未上湯前就已帶著一股清潤的味道，如同窗邊那盆未開的白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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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池邊的另一側，櫻花早已入水。她將長髮簡單束起，靠坐在泉池邊緣，腰背挺得筆直，右手還搭在放於近旁的佩刀上，整個人就像一根未曾放鬆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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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曾放下過警惕，哪怕身上只披著湯衣、哪怕這裡是主人的宅邸、哪怕此時並無殺氣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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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是把劍帶來了啊。」艾莉菲輕聲開口，語氣裡沒有質疑，只是輕輕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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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多餘的情緒，只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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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蒼雪先生還醒著，我的劍就不能離身，這是父親教導過的，一名武者的基本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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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微微一笑，緩步踏入池中，腳尖觸及水面時輕輕一顫，低聲「啊」了一下，像是不習慣溫泉溫度的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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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反應也讓櫻花微微偏過頭，但她沒說什麼，只默默看著水面晃動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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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坐下時，與櫻花間隔著半個池子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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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距離剛剛好，不遠，也不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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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很靜，兩人都沒急著說話。只有水聲、夜風，偶爾會從木牆外傳來宅邸內櫻花樹葉搖曳的聲音，像某種深夜中的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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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謝謝妳了。」艾莉菲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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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精神一直都在緊繃狀態很累吧，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蒼……但也保護了我。」艾莉菲微微側身，語氣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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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還是得跟妳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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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雪先生是我效命之人。」櫻花平靜地答，「而艾莉菲小姐你，是他選擇共度人生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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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是妳要保護的人？」艾莉菲笑著問，語氣沒有挑釁，反而像是認真的在確認一個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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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櫻花沉默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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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低下頭，輕笑了一聲，聲音裡有一點釋然，也有一點……像是某種柔和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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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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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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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會想，若我也像妳一樣果斷，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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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害怕他的命太苦，怕自己幫不上忙，怕他把太多事情藏在心裡……也怕我終有一天，會變成他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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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聽著，沒有插話。只是眼神輕輕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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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輕輕轉過頭，與她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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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不會怕，對吧？妳擁有武力，殺伐果斷，可以一個人擋下那些威脅，只為了守住他要守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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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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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艾莉菲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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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如果我不夠強，會連妳們一起保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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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語氣依舊平穩，但比平時柔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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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妳也會說這種話啊。」艾莉菲望著她，然後輕輕彎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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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常說，但並不是不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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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常常把喪氣話掛在嘴邊不是好事。」櫻花伸出手，舀了一捧泉水，讓水從指間滑落，像刀鋒削落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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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只是把二位當作過度……一個報那次救命之恩的對象，僅此而已，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我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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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雪先生對我無條件的信任，艾莉菲小姐你也是，你們毫無保留的把最脆弱的地方交給了我……我很喜歡這種被信任的感覺，也很慶幸我有選擇和你們一起行動，也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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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繼續一起行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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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一怔，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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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把頭靠在了池邊的石板上，輕聲說：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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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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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書房外的木廊上，一邊搖著手裡那杯已經冷掉的茶，一邊發呆地看著天井上掛著的那盞舊燈籠。燈火不太穩，像是隨時會被風吹熄，但總還是勉強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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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邊放著一只空水壺，裡頭早就沒水了，我懶得起身去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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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安靜得過分，連蟲鳴都沒有，不像市區，倒像是哪個山裡的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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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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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沒有多餘的起伏，卻不像平常那麼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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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回頭也知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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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菲先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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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艾莉菲小姐說您果然還會在這裡坐著，所以讓我把這個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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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看見櫻花拿著一壺新泡的茶，杯子也是剛洗過的，邊角還沾著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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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貼心呢，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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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茶，輕輕喝了一口，還是熱的，有一點淡淡的草香，櫻花沒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我身邊，像往常那樣，一手搭在腰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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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今天沒有埋伏，也沒有暗殺者，我保證。」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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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兩秒，才遲遲坐下，背還是挺的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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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就那樣肩並肩坐在木板上，面前是空無一人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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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老愛坐在這種沒甚麼人的地方，從在村子裏的時候開始，我就很喜歡這樣看著遠方，什麼都不做，甚麼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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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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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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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今天，跟艾莉菲……聊了什麼？」我沒看她，只是用餘光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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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皺了下眉，似乎有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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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羨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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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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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什麼？身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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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像是沒預期我會這麼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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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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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語氣很平，依舊那副萬年不變的冷靜臉，但耳根卻明顯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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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出聲，手上那杯還溫熱的茶差點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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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剛剛是不是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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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水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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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喔？可是我們在走廊上耶，哪裡有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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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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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回話，但默默地把臉轉到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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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莫名有點好。這種時候的櫻花，比她平常拔刀的樣子還要罕見得多，也比平常那副緊繃的樣子放鬆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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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羨慕妳那種果斷吧？」我收起笑意，語氣緩了點，「她羨慕你那種，一旦認同一條路，就會堅持到底的果斷與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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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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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羨慕她。」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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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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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讓你安心。她能笑著讓你吃飯、讓你休息……我不會笑，我只能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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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了看她——還是把臉轉到另一邊，不肯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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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輕聲道：

「我本來就不是只需要一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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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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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我放鬆的人我需要，能幫我殺出一條路的人，我也同樣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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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望向天井上那盞不太穩的燈籠，低聲補了一句：

「……然後，我希望妳們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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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話，但過了很久很久，我感覺到她靠得更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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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點點，但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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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許稍微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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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那片刻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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