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慈院離去之後,大堂內終於恢復了片刻的寧靜。龍咲的背脊這才悄然弛緩,那些原本繃得緊繃如弦的肌肉,在此刻悄悄鬆懈了下來。他靠著椅背吐了口氣,眼神浮現出不易察覺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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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蘭見狀,無聲地向前一步。她那雙經年累月磨練出的手指雖無法稱作柔嫩,但動作卻出奇地溫柔。她將手輕輕搭上龍咲的肩膀,以極其細膩的力道按壓起肌肉的結節,時輕時重,像是在替他揉掉沉積多日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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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蒼蘭。」龍咲低聲說,語氣裡藏著些難得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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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這是奴奴應該做的。」蒼蘭依舊維持著她一貫的語調,恭敬之中帶著一絲無聲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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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御慈院剛才的提案,妳怎麼看?」龍咲的聲音沉了些許,試探意味未加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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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蘭的手指稍作停頓,隨即回復節奏,語氣也隨之轉為慎重:
「奴奴認為……應該先順著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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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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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奴明白大人您是在擔心御慈院將軍權勢過大,可眼下若是選擇冷處理,不但會激怒他,更會坐視瑪爾夫長老這根毒刺繼續隱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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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的意思是……藉機扶持新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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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讓那位貴客入局,讓霜龍族的蒼雪作為第三方勢力存在,既能制衡御慈院將軍,又能在局面惡化時,有一線轉圜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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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蒼雪……進這局嗎。」龍咲喃喃低語,眉宇間出現罕見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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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是現階段最佳的棋步之一,然而對他來說,蒼雪並不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外族。那是同鄉,是來自「那一邊」的少數知音,是可以在夜晚長談間,一起提起東京街頭、轉生記憶的罕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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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願意讓對方踏進這攪局的渾水之中。可惜,眼下早已不是能講私情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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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得對……蒼蘭,我會好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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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下那點不情願,話語一如既往的冷靜克制。現在的局勢,容不得他做出多餘的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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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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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咲輕輕握住蒼蘭搭在肩上的手指,那是一種示意,蒼蘭心領神會地收回手,俐落地開始收拾茶具,與龍咲一同離開東宴國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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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族長府的途中,陽光正灑落在城市的石板街道上。水龍族的民眾依舊安靜有序地來往其間,彷彿不知族內風暴正悄然積蓄。但龍咲的目光卻落在了人群之中一抹淡櫻色的倩影——那是櫻花,鬼人族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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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粉髮在人群之中太過顯眼,哪怕只是驀地一瞥也難以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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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沒有看到蒼雪與艾莉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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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咲眉頭微蹙,心頭泛起一絲警覺。他略略偏頭,低聲對蒼蘭道:
「去看看,注意不要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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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自己一人……沒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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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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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奴遵命。」話音未落,蒼蘭的身影便已如水般消散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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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長年鍛鍊的親衛,蒼蘭對於潛行與尾隨的技巧可謂駕輕就熟。她沒有靠得太近,蒼蘭深知櫻花為習武之人,感知異樣氣息的能力遠超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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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百步距離,櫻花便突然停下腳步,蹲下來佯裝整理衣擺與靴緣,實則雙眸靈動,毫不掩飾地掃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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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蒼蘭的身法早已臻至純熟,亦或是正午的街頭人流如潮,使她的氣息被輕巧地藏匿於嘈雜之中。儘管櫻花曾敏銳地停下腳步,在街角佯裝整衣、警覺四顧,最終卻仍未察覺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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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起疑心,再度邁步,步伐從容卻帶有目的。像是早已確定了前方的終點,她在縱橫交錯的街道間轉了不知多少個彎,終於來到了無水區中央的建築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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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是水龍族三權鼎立之一——相國密爾瓦的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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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府,坐落於石階之上的高台地段,氣勢宏偉。雖同樣承襲水龍族一貫自然與流線並重的建築風格,卻在細節上毫不掩飾其權力的彰顯。殿前的龍形浮雕張牙舞爪,柱上斗栱層疊如雲,飛簷朱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色彩比起族長府略顯張揚,卻自有一股厚重的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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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蘭並未貿然追入其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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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遠處一處制高點的石塔後方,身影與陰影幾乎融為一體,衣襬隨風微動,雙目銳利地注視著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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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而言,任務並非揭露密談,而是確保族長與族內勢力的安全。她知道,在權謀交錯的水龍族政壇,光是知道「誰與誰見了面」……就足以掀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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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此刻,相國府內則是另一幅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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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堂之上,珍瓷玉器爭輝,長案羅列豐饒佳餚。密爾瓦相國親自設宴,滿面笑容地迎接這位罕見的貴客——鬼人族少女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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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孤身來訪本應遭受警戒,卻因日前的某起事件,使她的地位短時間內被賦予了異常的關注與「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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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御慈院與龍咲商談期間,櫻花剛結束晨練,正巧碰上街道開始熱鬧起來。回旅館的途中,她被早市的喧囂吸引,腳步不自覺地轉向了那一排排擺滿水產的路邊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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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商吆喝著新鮮的河鮮,語氣誇張但節奏熟練,只見其中一人熟練地抓起一條還在蠕動的魷魚,啪地一聲平鋪在砧板上,手中長針如靈蛇穿行,瞬間便戳入中樞神經,讓其停止掙扎,手法俐落得幾近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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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櫻花的視線卻在某個瞬間被遠處的騷動吸引了。那並不是市集中常見的喧嘩,而是一種她戰鬥本能裡才會浮現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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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然地穿過人群,朝騷動源頭靠近。隨著距離拉近,她看到一個略顯狼狽的男子正被數名黑衣人團團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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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男子身穿淡紫色的圓領長袍,胸前與後背的補子上繡著仙鶴駕雲的圖案,衣著顯然出自王族之手。他的身形略顯消瘦,臉上掛著幾分倉皇,卻仍舊維持著某種不容輕侮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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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櫻花並未立即出手,她只是沉默地觀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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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武者而言,「觀其勢,審其敵」才是立於不敗的根本。對錯不明,善惡未判,她無法也不該貿然介入。畢竟,在這座星河之中,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可不是憑衣著就能下定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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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攤商與人群間的陰影裡,一如多年前接受訓練時所學的那樣,屏住氣息,靜候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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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相國,我勸您識趣點,跟那群外族的同盟早晚會讓您萬劫不復。」為首的黑衣人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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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與外族同盟,也比與蠢人為伍來得高明。」密爾瓦不卑不亢地回話,眼神掃過人群,確認城防衛兵尚未現身,「瑪爾夫那老匹夫還真是迫不及待啊,連暗殺都懶得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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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不敬者,當斬!」黑衣人一聲令下,舉戟便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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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高喊,聲音不知是無心之舉,還是刻意為之——那一刻,黑衣人們瞬間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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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手中所持的,是銀白色的三叉戟,寒光閃爍,寒意逼人。櫻花目光一凝,身為劍士的直覺讓她幾乎立刻辨識出那武器的來源——正是與不久前襲擊龍咲的兵器如出一轍,甚至工藝痕跡都一樣,八九不離十,出自同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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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她低聲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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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對方動作完成,櫻花已踏前一步。右手握刀柄,左手抽刀鞘。她的動作像是一道閃電,霎那間將刀鞘甩出,正中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膝蓋,令其失衡倒地;隨即反手拔刀,一記斜斬劃開身前敵人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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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刷,兩聲鋒利的刀聲剪下了身體與腳的連結,攤商將魷魚的腳拉了出來,但不幸的是操作不慎導致內臟破裂,裡頭的汁液噴濺得老闆滿臉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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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妳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壞我們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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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被那汁液濺得很不舒服,但畢竟還在工作中,只能先稍微抹去後用清水加以清理,並剪下沾黏部分,以徒手方式取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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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敵人的質問,櫻花沉默以對,只是擺開防禦姿態,身影如蓄勢待發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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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這女人不好惹!和情報上說的不一樣——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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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黑衣人倉皇大喊,旋即呼喚撤退。他們在混亂中四散而逃,甚至不敢再正眼直視櫻花,連臨走時都不忘拋下一句氣急敗壞的威脅:
「密爾瓦相國!你給我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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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攤商老闆則自顧自地繼續料理那被切爛的魷魚,咕噥著這生意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邊撿起魷魚眼球,邊用刀慢條斯理地刮去黏膜,準備下一道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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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被包圍的男人,正是密爾瓦 • 樊,相國之名早已在水龍族內部政爭中如雷貫耳。他今日未帶隨侍護衛,僅著一襲淡紫圓領袍,獨自步入市集。這是他設下的賭局——對方若真要動手,必會顧忌此處人潮與市政秩序,畢竟,誰也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留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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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他的貼身護衛已於今晨被假傳令支開,那信上落款雖為族長府,但字跡卻微妙地與正本不符,然而密爾瓦心知肚明,卻仍順水推舟地獨自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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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無他,就是在賭;以自己為首的保守派是三大勢力中最弱勢,正面與御慈院和瑪爾夫對抗根本佔不到任何好處,所以他在賭一方對自己下手時,另一方會借勢剷除,也在賭那族長貴客,注意到自己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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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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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潤的茶香縈繞在屋中,精雕細琢的花紋屏風將陽光切割成柔和的光帶。相國府的主廳雖不如族長府宏大,卻也別有一番幽靜莊重的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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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端坐於主客之間,剛清理完被鮮魚腸液與鮮血玷污的衣裳,換上一身乾淨素衣,儘管氣質冷峻,卻不失儀態。她雖無意打扮,但那無意的姿態與眼神間的不容冒犯,倒比任何裝飾更像一位真正的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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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樊某敬您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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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爾瓦.樊,水龍族的相國,此刻面帶笑意,高舉玉杯,語調輕柔,卻又藏著老狐狸般的試探。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眼神卻始終沒有從櫻花的臉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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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多禮。」櫻花語氣淡淡,眼神卻銳利如刃。「有話直說吧。我雖不如蒼雪先生觀察入微、善於逢迎,但也沒愚蠢到看不透你這場宴席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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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話時,她的手輕撫著酒杯,但杯中液體仍是未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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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爾瓦聽後一愣,隨即露出有些尷尬的笑容,像是被拆穿但也不打算否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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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女俠言重了,樊某確實在見識過您的身手後,心生幾分不該有的念頭……不過,這場宴席,真的只是為了感謝女俠救下我族要人的大恩,僅此而已。」他的語氣輕柔如絲,乍聽毫無破綻,卻讓人本能地提高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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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沒有回應,只是微微舉杯示意,算是給了對方面子,但她的手腕卻在衣袖中悄然一動,一道幾乎不可察的白影從衣袖滑落,靜靜降至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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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獸,體型似鼠,卻有蝠類面貌與細長鬚鬚,眼珠微紅,如同晨曦中剛甦醒的雪獸——鬼人族馴養的「沃爾鼠」。這種生物天生嗅覺靈敏,對毒性極為敏感,甚至只要食物稍有腐敗便會立刻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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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爾瓦沒有注意到它的出現,或者是看到了,也裝作未曾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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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獸悄悄舔了一口她的酒杯沿,又探頭嗅了嗅桌邊菜餚,半晌毫無異樣地縮回她袖中。直到這時,櫻花才稍微收起眉間的那一縷寒意,舉杯抿了一口,並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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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宴席比她預想的更為安分。密爾瓦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任何關於權力、勢力、合作的話語,甚至連象徵性的暗示都沒有。整桌菜肴、禮節、甚至他的每一個微笑,全都像是一場「純粹的感謝」。
——越是乾淨,就越不尋常。
她雖這麼想,但也不急於拆穿什麼。比起空口試探,更重要的是留心對方行動。至於密爾瓦究竟是在藏刀還是真心示好,時間自會給答案。
宴會結束時,密爾瓦並未送上厚禮,只親自安排車輛將她送回了旅館,連一句「下次再會」都沒有多說。那位老練的相國,似乎知道什麼該說、什麼該留,與其留下句點,不如留下一個令人難以評價的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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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大人,臣妾有一事不解。」細語輕啟,語氣中帶著些許遲疑與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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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堂內一隅的女子,一襲素雅青紗,眉眼溫婉,膚色帶著些北地曬出的深褐,卻不失風韻。她名為司懿,正是密爾瓦的正室夫人,自青年時便陪伴在其左右,既是賢內助,也是唯一能在這座深宮中直言不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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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外車輛已遠,來客的氣息剛剛散盡,堂內餘下的,只剩那一縷被風撩起的香茶餘煙與兩人之間沉靜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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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爾瓦輕揮手,吩咐門侍關上大門,沉沉一聲「咿呀」,將喧囂擋在厚木之外。隨後,他才緩緩轉身,目光落在司懿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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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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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如同長夏午後的溪流,帶著些調笑,又藏著些無奈。他走近她,伸手摟過腰肢,順勢撫上她那如墨髮絲,動作輕緩而自然,卻也不失一位老練政客對於身邊人的情緒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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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懿搖頭,眸中閃過一絲困惑,但並未迴避他凝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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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怎敢……」她語氣輕柔,卻忍不住轉目望向他的左側腰腹——那裡,傷口雖經包紮,仍隱有血痕滲出,象徵著今日所發的命案與混局,「只是……您如今正欲借『新興勢力』之力撬動平衡,卻在那場宴席中分毫未提……甚至連旁敲側擊都未有。臣妾實在……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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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爾瓦低低笑了一聲,那笑並非爽朗,而是一種老狐狸才有的疲憊與狡黠。他順手將夫人牽到一旁的長椅落座,自己也一同坐下,方才語氣轉緩:
「妳還記得那女俠方才說的話嗎?她說她『並非連這點小事都看不透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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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沉靜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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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這樣的人,不需要你去提,也不需要你去請。她會自己看,也會自己想……」他舉起右手,微微攤開手掌,像是在翻閱一張無形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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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局棋,太快說出邀請反而會讓她起疑。我要的不是用言語說服她,而是讓她自己『選擇』加入。比起向她索求什麼,不如先讓她——『欠我一份人情』。」他語罷,輕嘆一口氣,那聲音在這靜謐空廳中顯得異常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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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懿沉默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雖然心中依舊不捨丈夫為此受傷,但她也明白,身為相國,身為密爾瓦‧樊,從來沒有選擇「單純」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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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明白了。但請您,務必保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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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若真死了,這場棋不也白下了嗎?」他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仰頭看向堂外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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