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中 市中心
「前面拐個彎就到邱家老宅了」頭髮灰白的司機大哥指著前方說道「你運氣好!遇到我這個活地圖,如果是依賴導航的年輕司機,估計得在這市中心繞半小時」
您太小瞧自己了!您也很能繞啊!能把市區開出山路的暈眩感,您還是太謙虛,我在心裡吐槽一下,隨後應付道「你真厲害!」
「科技在進步,人類卻在退化,不是我們老人不接納新事物你懂嗎?」好似被戳到痛處,司機大哥話匣子開了「聽說以後的科技發展,人類躺著就能自動洗漱穿衣辦公,你說這人是不是廢了!」
「是是是!廢了!」我隨口附和後打開窗戶深吸一口氣,這司機大哥是真能聊,我都快聊吐了,偶然瞥見窗外一閃而過的一間7-11陷入沈思,司機大哥到底靠不靠譜?沒記錯這超商五分鐘前才經過一次…
「小伙子去邱家老宅幹嘛?你是邱家人吧?」司機大哥若無其事的找話題「你們家祖先眼光好啊!這裡以前可都是田地甘蔗園,誰能想到現在發展成市中心!」
「是啊運氣好,這次回來祭祖」話剛說完,那間7-11又從眼前飄過,我實在忍不住「要不大哥你還是開導航吧,剛才那間便利店我已經看了三次!」
「開什麼導航?」司機大哥從後視鏡看我臉色不好,心虛解釋「現在便利店太多了,一條街上開好幾家,你估計看錯了!」
「就外面那對情侶,第一次經過的時候他們正在泡泡麵,剛才第三次經過他們已經快吃完在喝湯了,還是開導航吧大哥」我直接坦白說道「祭祖要守時,我趕時間,下次有緣再陪你兜風」
其實司機不是不開導航,而是不會使用,在我的幫助下,十分鐘後終於到所謂邱家老宅,說是老宅其實每隔幾年都會翻修一次,但它樣式是老的,屬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常見的黑瓦白牆四合院
光看門面能判斷出佔地面積還挺大,兩扇木質雙開門上雕刻著祥瑞,嘴巴上正巧咬著一對鑲嵌寶石雕刻花紋的青銅門環,據說這對門環價值抵得上整套四合院,就這麼明晃晃的擱在門外邊,這象徵著這家人的財力
上次來祖宅時我剛上小學,經過十幾年變化很大,我打量著周圍的高樓建築,四合院在這裡顯得很突兀
「小季!」
「邱季!」一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從旁邊小門走出來喊了兩聲「你不進來發什麼呆?」
「啊!大伯!」正在看著隔壁高層女住戶晾衣服的我,思緒被拉回來
「看什麼呢?」大伯正順著目光看去
我急忙找話題道「大伯,你不覺得這四合院在市區高樓裡十分格格不入嗎?」
見大伯將目光轉向自己,我暗暗鬆了口氣,接著大伯說道「經歷過風霜的東西,難免會顯得獨樹一幟,人也一樣。」
是上年紀了?說話怎麼一套一套的!避免大伯再說大道理,我接過話茬「呃…周圍高樓居民看我們都是俯瞰,你不覺得壓抑嗎?」
大伯輕蔑一笑「呵!住這附近的人都是懂行的,他們知道這一套四合院抵得上他們好幾戶,物理層面他們是俯瞰我們,心靈層面其實是仰望的!」
我就隨便找個話題,你還裝上了!我已經被震到無話可說,努力控制白眼別翻,大伯見我不回應只盯著他看,氣氛有些尷尬,兩人尬在原地不說話
「邱季!你來了!」
「爸,時辰要到了,你們怎麼不進來?道長找你。」
堂哥邱晨這時從裡面走出來,時間剛剛好,完美解決了他老爸把場子弄僵的局面,我心裡不禁讚嘆「不愧是好大兒,這是親生的!」
隨後三人走進四合院,四合院很大,進門首先是外院,左右兩邊有房門,穿過外院往裡走有道石拱門,這是二門,二門一進左右兩邊就是走廊,走廊整體呈長方形,長方形框住的一大塊空地是內院,長方形外左右兩邊是東西廂房,上方是正房還有兩邊耳房,右上角還有一道拱門,那是三進院,通往後方的後罩房。
在二進門和內院之間有一塊大石頭,是用來擋穿門煞的假山,我和堂哥靠在假山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內院裡數十位親戚三五成群形成一個個小圈子,看得出關係的生疏,每個圈子間隔很遠,數年沒聯絡,逢年過節也沒問候,唯一能將大家捆綁在一起的只有家族利益
我指著在正廳外和大伯說話鬚髮皆白一身道袍的道士,問堂哥道「那山羊鬍道士是誰?我們邱家有長輩出家?」在正廳除了大伯和奶奶,其餘人都是族裡說得上話的長輩
堂哥翻了個白眼「道長姓陳不姓邱,是來主持祭祖的」
「哦…」我看著陳道長若有所思,我這個人比較敏感,從進院子就感覺有道目光在窺視自己,但這目光斷斷續續的,我不確定是在看自己還是堂哥
隨後我以上廁所的藉口離開堂哥,一個人在內院裡繞了一下後走向後院,那種被窺探的感覺才消失,這種感受很明顯,就像在人多喧囂的夜市偶遇朋友前,你肯定會感覺到一道目光,而你順著感覺看去,你朋友正巧在看著你一樣
「內院肯定有人在盯著我…鬼鬼祟祟的偷窺俠!」我暗暗吐槽,這種被注視的感覺很不自在,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親戚間很少聯絡,貿然上前聊天也怕尷尬,只能偷偷關注
之後回到內院裡走流程,祭祖過程也就那樣,上香跪地拜拜,步驟很少但時間很長,沒意外祭祖時那被窺視的感覺還是斷斷續續的有,下跪有,起身有,鞠躬有,就像有導師在監督你動作標不標準
直到祭祖結束,親戚們陸續離場才完全擺脫,我拿起手機正要叫車時,大伯帶著陳道長走了過來
「小季一起走吧!」
搭順風車不用付車費,但凡多考慮一秒,都是對錢不尊重,我當即答應
回程的半途中,駕駛座的大伯雲淡風輕說道「小季,你曾祖的骨頭沒有入公墓,這對我們邱家不好,明天你去把你曾祖請回來。」
「曾祖的骨甕是吧?」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我一時忘了反駁,接著才問道「為什麼是我?」
「算過生辰八字的,旁邊有個專業的你問他。」大伯回應道
副駕駛座的陳道長解釋「是這樣的,祖先埋骨入土之地很重要,埋在風水寶地,那就福蔭後代,若埋在污穢之處,嚴重點斷子絕孫,這你應該知道吧。」
「看電視聽過這說法。」我不以為然「所以呢?真的?怎麼算的?」
大伯不耐煩道「就說了,看八字算的,你問題怎麼那麼多?反正你大學畢業也沒事做,閒著也是閒著。」
「就這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連個像樣點的理由都不給我,就讓我去墳墓公墓那種地方?「八字算的?看八字算出我適合送快遞是吧?還免運的那種!」
送快遞?形容的挺形象!陳道長嘴角上揚
大伯倒是聽出言外之意「誰說免運?你說你要多少?那也是你祖輩,別太過分啊!」
我也不覺得羞恥,干活給錢嘛,天經地義「也不是我愛錢,通常去那種地方不是都該包個紅包討個喜嗎?你看著給吧,當然!別壓榨勞工!」
第二天晚上九點
瓢潑大雨,家門口,我上了大伯的車,關門後抱怨「怎麼這麼晚,確定要現在去?要不改天我們白天去?」
「改哪天都沒用,我白天要上班!」大伯怒噴一句,踩著油門上路,接著語氣低沈說道「小季,你對我們邱家了解多少?」
看大伯表情嚴肅,我也不嬉皮笑臉,思考一下後認真回應「我知道個大概吧…曾祖是田僑仔(大地主),之後爺爺做土地建設發家,建商嘛…多少黑白兩道都沾一點,我爸媽在世時,我在家見過不少人。」
「嗯…大致不差,外人所知的資訊也差不多這樣。」大伯用手指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不過核心細節沒人知道,你曾祖是從大陸來的,你就沒想過他是怎麼變成田橋仔的嗎?」
這問題讓我愣了一下,是啊!那個年代,一個外人怎麼發家的?
大伯看我憋不出一個屁來,乾脆直說「你曾祖當時是跟著另外七個朋友逃亡來的。」
「逃亡?!」我震驚了!什麼鬼?我曾祖是逃犯!
大伯點頭「你曾祖是土夫子,也就是盜墓賊,本來被抓是要在村口當場槍決的,但那是戰亂時期,所以他被抓壯丁充軍,在部隊裡頭也認識不少被抓的同行,他們評估著就算現在充軍,估計之後戰亂結束要被拉出來清算,於是幾人一合計,逃!」
「在一次隨部隊遠征,白天途經一處山林,幾個土夫子看山勢雄偉,清晰綿長,來水廣闊,去水緊窄,出水口又有兩山相對,稱之為捍門,水中又有浮現的山,都是起到關攔去水的作用,為大貴,斷定這座山裏定有大墓」
「夜晚安營扎寨時,依照白天分金定穴的位置,打孔下墓,在墓裡躲了一陣,倖存的人出來後一番商量,大陸是待不下去了,所以都逃來台灣了。」
我聽得入迷,一時反應不過來,總覺得有點玄幻,這不是小說故事吧?
捋了捋剛才的內容,抓到幾處漏洞,隨即反問道「打孔下墓?確定是孔?你沒說錯?人怎麼鑽進去?」
「還有!他們有糧食嗎?怎麼在墓裡躲一陣?」
「還有倖存的人是什麼意思?有其他人在死了?」
氣氛斷了,故事說一半,大伯被突如其來的三個問題噎住,口水怒噴「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當事人,原版故事很長,我就說個大概,但是你曾祖和爺爺說的就是這樣,我只是簡略可沒亂編!」
我被口水噴一臉,嫌棄的擦了擦「行吧,你繼續說,我不問了,你不是當事人,問你也沒用。」
大伯撓撓頭,看得出他把爺爺說故事的場景在腦子又過一遍,隨後說道「原話確實是孔,你爺爺說的時候用兩隻手比了一下,距離大概和你的頭一樣大」
「至於吃什麼沒說,但他們確實有傷亡,因為他們下的不是普通的墓,是陵!」
「知道什麼叫陵嗎?規格不一樣,皇陵王陵,這種身份才有資格叫陵,那是座地宮,凶險無比,幾十個老瓢把子下去,只有八個人活著出來,過程太長我就不細說了」
「反正他們八個逃亡來了台灣,還不要臉的自稱八仙過海,但也確實各顯神通,憑藉一手倒斗的功夫站穩腳跟,有錢了就開始開枝散葉,你爺爺就這麼出生了,子承父業,你爺爺也幹這行,一直到晚年才金盆洗手,連帶把我們邱家洗白,嗯…就這樣。」
我立馬伸手打斷「不對不對!什麼就這樣?你這故事也太跳了吧?總感覺你中間省略了一大段。」
此時正好停車,雨水在車頂上滴答響,大伯不回答,我尷尬轉頭看著路邊的路燈
大伯沈默片刻突然說道「沒省略什麼,中間你也知道,做土地相關發家,到了,下車吧。」
我愣愣的解開安全帶下車,剛才那一瞬間感覺大伯突然變了個人,從氣質上的改變,他是一名中醫師,帶著金絲眼鏡,平時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而剛才的他有種狠戾的氣場
大伯上了另一輛休旅車副駕,搖下車窗對我道「上車,後座。」
我被他的氣場震懾的不敢多話,乖乖打開後座上了車,車上總共四個人,駕駛座的精幹中年男是大伯的助手,我認得他叫阿翰,副駕是大伯,我坐在大伯後座
我旁邊這第四人,藉著路燈光看去,是個皮膚微黑的壯漢或者說緊實的胖子,就是那種看得出是易胖體質但沒刻意減肥,只是經常勞作運動,所以渾身很緊繃有力量感,具體形容就是和健身房的八塊肌不同,他只有一塊或一坨,但這坨沒贅肉還很硬那樣
我在腦子翻找祭祖場景,確定這人不是親戚,用疑惑的眼神盯著他,大伯在前頭介紹道「小季,這個是導遊,等下上山沒路燈全靠他指路。」
胖子自來熟拍我肩膀自我介紹「嘿!你好,叫我歐肥或奧胖就行!」
原來是導遊,歐肥奧胖?這不是歐尼爾(奧尼爾)的綽號嗎,我饒有興致問「你也打籃球?」
歐肥露出自信的表情「以前上學時期校隊的,人稱迷你歐肥!」
打得好不好沒說啊!這稱號是因為外形和膚色給的吧!
我對他的話可信度打折扣「這麼巧!我從小學就是籃球校隊,有時間挑一場!」
歐肥擺擺手,一副為我好的口氣「就你這小身板經不起我撞一下,還是算了吧。」
我一聽就覺得他在吹牛逼,呲笑一聲「那別碰撞比別的,田徑、跳高、跳遠都行,我從小到大不管分幾次班,體育項目都是班級頂尖的,可以說是體育天才!」
歐肥不以為然,抬頭看向窗外雨夜,語氣平靜「天才只是見我的門票,我這一生擊敗了多少你們口中的體育天才,目送他們一個個下山,唯有我在山巔屹立不搖!」
硬了!拳頭硬了!這人那麼能裝,明明大我沒幾歲,說話一套一套的,很有當司機的潛力!
這時車到了霧峰明台後山半山腰的一處觀景台,阿漢停車熄火,大伯解開安全帶說道「到了,別聊了,歐肥帶路。」
幾人依次下車拿包,半山腰往下看夜景還是很美的,歐肥領頭帶路順著山道往上走,大約十幾分鐘後鑽進道路旁的草叢裡,越走越偏,路燈也沒了,黑漆漆一片,幾人分別從包裡拿出手電筒照明
在裡頭傘都不用撐,密佈的樹林將樹冠連成一片屋簷,就連月光都只能如一絲金線從縫隙透入,雜草叢生,泥濘不堪的環境,不透風又悶又熱
我走在第二位,每走幾步手電就往鞋子照,歐肥被我手電晃的不耐煩,轉頭順著光線看去,一雙白色的鞋子上面巴黎世家的LOGO已經沾滿泥土,忍不住說道「帥哥,你屬螢火蟲的吧?燈能別一閃一閃的嗎?晃的我眼睛受不了。」
「啊!抱歉!」我漫不經心的道歉,一想到這鞋子回去估計得報廢就心痛,將燈光往前面林子裡照,歐肥滿意點頭,繼續向前邁進
我餘光瞟到歐肥手裡捧著一個古銅色的圓盤,好奇一問「你手上拿什麼?指南針?」
歐肥頭也不回「沒什麼,羅盤。」
被他平淡語氣感染「哦,羅盤…」隨後反應過來驚呼「神特麼羅盤!哪個導遊帶羅盤?你要帶我們去哪!」
大伯在後頭說道「別大呼小叫,驚動看夜景的人就麻煩了。」狀態依然威嚴是我陌生的語氣
這感覺就像我小時候在外人面前會突然變得乖巧侷促一樣,是因為歐肥嗎?這個胖子有什麼值得大伯這般做?又或者這是大伯對外的人設
一路無話,跟著歐肥在林子裡兜兜轉轉近半小時後,歐肥捧著羅盤在前方喃喃自語「位處東南,死門,空亡,金水,適合建寺廟…」
都是中文但我聽不懂,歐肥突然指著前方「就是那裡了!」
抬眼望去,漆黑的林子裡有兩個紅點,我們快步上前,走近後才看清是兩個抽菸的人,身高大約一米八左右,流裡流氣的痞子樣,一個笑眯眯彎彎眼,一個皺著眉好似誰欠他錢,兩人嘴巴叼著菸
笑面男含糊說道「邱老闆你太慢了,讓我們淋了一小時的雨。」
大伯這個中醫師做出一個顛覆我印象的舉動,他叼著一根菸點上,雙手叉腰「淋雨總比餵蚊子好,幹活吧!」
臭臉男吐出一口煙,一腳踢開地上的一層防水布,露出覆蓋的坑洞「不用,我們已經挖好了,空氣流通,就等你們呢。」
坑洞有一米多寬,阿翰將繩子綁在旁邊的一顆大樹上,再將繩圈丟進洞裡,咬著手電筒拉著繩子腳下頭上的進洞裡
我看地上的鐵製用品,直桿半圓筒的鐵器還有摺疊鏟子,結合來時車上大伯說的話語,再遲鈍也反應過來這是在幹嘛
雖然大伯現在很威嚴,但一想到來的目的,還是忍不住走到他身旁問「我們不會是要盜曾祖的墳吧?」
大伯一聽,拍了我後腦勺一下「說什麼呢!這裡以前有一間寺廟側院有骨塔,你曾祖骨灰就放那,後來山崩就埋土裡了。」
骨塔埋土裡,儘管這說詞很經不起推敲,但當下也沒時間想太多
「邱哥,可以下來了!」坑洞裡傳出阿漢的聲音
笑面臭臉兩男依次入洞,接著大伯居中再來是我,歐肥殿後,我提著繩子進入洞內,起初還有點擔心臂力不夠,進入後發現不是垂直的才稍稍放心,洞道是斜角大約45度向下延伸
歐肥在後面給我科普「看到這魚鱗狀的洞壁沒,在我們這一行魚鱗狀的盜洞又叫魚鱗疊,是上世紀南派的打洞手法。這種盜洞無論是直打還是斜打,土層都以魚鱗形狀排列,符合承重結構。」
我看洞壁土層確實看得出是一鏟鏟並且每一鏟的力度都把握精確挖出來的,整條洞道像一條龍一般,繼續向下走約十幾米就到頭轉向向下,我不解的看向後頭的歐肥
歐肥繼續科普「等下沒意外還會繼續轉向再向下,這也是為了符合承重結構,如果看剖面圖的話,這盜洞就像一個(之)字型,這兩個人不愧是道上有名的好手。」
「道上?什麼道?」回想前面那兩人的模樣,不管是笑面男還是臭臉男,都有一種非善類的氣質,我脫口而出「是黑道嗎?」
一句話把所有人干沈默了,連身前匍伏的大伯都停頓了一下,胖子皺眉後點頭「也算是吧,準確點細分我們是外八行的,金點、乞丐、倒斗、采水、響馬、賊偷、走山、領火,這八個就是外八行,其中我們倒斗包含風水相術、走陰倒斗、趕屍避邪、痋術降頭。」
大伯在前頭補充「這是後來外人誤解的外八行,但沿用至今,真正的的外八行稱呼是明朝開國之初太祖皇帝親封,想了解更多自己查吧,至於後來的外八行,金點就是算卦相面,采水就是海盜,走山就是山賊,想知道詳細內容,回去自己查吧。」
「說了沒全說,說一半要人自己查,那你乾脆別說!」我極度無語,原來大伯是謎語人
走在第三位的笑面男突然說道「這幾年聽說有個散客挺活躍,是你吧?最後面的胖子。」
「散客就是單幹的人。」歐肥先對滿腦子問號的我解釋,隨後回道「胖子那麼多,誰知道是哪個,不過我確實單幹很久了。」
「那你挺好運,建議你找個搭檔,幹這行沒一個好人。」笑面男語氣深沈,似乎想起以往「我剛入行那時不想和別人分錢也是單幹,直到有次被別夥人黑吃黑關在地下…在那之後我就決定至少要找一個同伴照應。」
「是不是奇怪單幹怎麼還有別夥人?」歐肥沒回話,反而在我耳邊說道「這行有個行話叫夾喇嘛,意思是組織一批土夫子盜墓。分為夾喇嘛與被夾喇嘛,夾喇嘛者通常身分地位高些,盜墓者也是通過夾喇嘛者集結,通過他的途徑進行盜墓。」
「例如這次,你大伯就是夾喇嘛者,也叫鐵筷子,我和前面笑面臭臉都是被夾喇嘛的人,你大伯先給我們訂金,完事後再結尾款,摸出來的東西分成另算,至於我們的出場費,道上有門路可查。」
「握靠!產業鏈那麼完整的嗎?我聽都沒聽說過!」我被震驚到了,這行業從上頭出資人中間介紹人到勞動力以及之後的銷贓,一聽就是大產業結構,從業者絕對有成千上萬人,這代表什麼?
全台灣兩千多萬人,一間學校大概兩千人,扣除掉那些小孩,相當於每間學校都有一個人在做相關產業,而我活到現在卻沒聽過見過,該不會很多貨車明面上是物流,其實裡頭運的是冥器吧?
之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歐肥聊著,在盜洞裡繼續爬行,或許是為緩解自己的緊張感,今天的話特別多,路線確實如歐肥所述的(之)字型,爬了十幾分鐘左右就停住不動了
所有人都靜靜的,前方不斷傳來的喀喀聲響顯得特別大聲,藉著光線看去,能看到最前面的阿漢將半條胳膊探入土裡,收手時拇指和小指比著六的手勢不停夾著一片片瓦片出來往後遞
後面的臭臉男和笑面男接過瓦片後鋪在盜洞地面,約莫十分鐘後阿翰說道「邱哥,通了!」
大伯從包裡拿出一盒火柴遞給阿翰,阿翰點燃後伸入洞口,隨後看向大伯點頭示意,大伯說道「下吧!」
前面的人在洞壁上釘釘子兩兩從洞口垂降,輪到我時,看著四五米高的高度不知所措,歐肥嘆了口氣在後面指導「滑輪扣子這樣…手抓這…別握那,會捲進去!嗯…算了下去吧。」
垂降過程中聽旁邊的歐肥喃喃「馬德!來這要當導遊還要下地還要當教練,才領一分錢,虧了!」
才落地歐肥已經鬆開繩子在旁邊等我,他沒解扣沒手套,就這麼赤手握著繩子滑下來,炫耀般的張開手掌在我面前晃,掌心全是厚厚的繭,看得出是老手了,要是一般人輕點火辣辣的疼,嚴重的脫層皮都有可能
看來干這行沒那麼容易,這是個苦中作樂的人!
我心裡給歐肥打上一個標籤,隨後舉著手電筒觀察四周,所處位置是頂層,頭頂是瓦片堆疊的弧尖塔頂,牆壁有八面呈八卦狀,塔內中心是鏤空的像天井能從樓上直接看到一樓大廳,細數一下共有九層
和尋常骨塔滿牆姓名和塔位不同,據我所見這裡每層只有一個位置,目前看到每層牆壁都只刻一個姓氏和一個正方形像保險箱突出的塔位
第九層石壁上是一個「何」字,第八層是「李」,第七層是「孫」,都能看到塔位的蓋子半掩著,顯然已經被人開啟過裡頭空空如也,這角度再往下第六層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上面石壁上刻著一個「韓」字
大伯拉著我的手發話「我們直接下去第五層,你曾祖在那。」
一行人踏上環著牆壁修建的樓梯往下層去,笑面男跟在後頭依然面帶微笑,意味深長說道「何、李、孫、韓,這幾個姓氏單看很平常,但湊在一起還是在這種地方,沒想到啊,邱老闆你們家的邱是這個邱。」
臭臉男不再沈默,接話「百年前的八仙過海,開啟台灣盜墓界的時代,這八位算是我們這行的祖師了。」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p5xZ4w7VB
歐肥在後面吐槽「我還開啟大航海時代勒,海賊王看多了吧!八仙?說的那麼誇張,他們難不成能像神仙在天上飛?」
笑面男一邊看著大伯的背影一邊說道「據傳這八位都是身懷絕技的人,在天上飛當然不可能,但在地裏他們可謂來去自如,下過的墓不計其數,更早期挖墳掘墓的活計或許有人做,但礙於面子都是偷偷摸摸,像他們這樣做得轟轟烈烈拉幫結夥的不曾有,之後甚至連產業鏈都搞出來了。」
「知道的挺多!」大伯語氣輕飄飄的回眸瞟了笑面男一眼,笑面男微舉雙手做投降狀,臉上還是帶著欠揍的笑容,看著特別嘲諷「這都是聽帶我入行的老頭說的,當故事聽罷了,何況現在入行的新人只想賺錢哪在乎這些,就像去問夜市的攤販知不知道台灣夜市產業是誰帶起來的,他們估計也不知道。」
後面的歐肥不知何時來到我身旁,默默說了句「馬德!這麼能說,以前絕對是辯論社的。」
前面的大伯問道「疤臉那老頭消失好久了,有關他的消息是在十多年前,聽說他當鐵筷子夾了一夥喇嘛去了一個地方,之後就不見人了,有人說他是幹了一票大的退休養老,有人說他死在那一次行動,你是他帶出來的,知道他現況嗎?」
話音剛落所有人心裡冒出兩字「絕殺!」
我和歐肥同時扭頭看向後面的笑面男,只見他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睛眯起眼神如尖刺一般穿透我和歐肥直往大伯後背,氣氛有些沉悶,這種笑臉人變臉的反差對人衝擊挺大
只一眼,我和歐肥就趕緊再把頭轉回來,幽暗的樓道只剩腳步聲,歐肥貼著我的身體在我耳邊說道「看到了吧!這就是大人的語言博弈,前面這笑面的說自己單幹好幾年,後面又揭你們邱家老底,結果怎樣?你大伯反手就把笑面的底褲都給扒了,單幹?老子連你是誰帶入行的都知道,甚至十幾年前的事都查了!充分展示了敢帶你下來就不怕你知道!」
「踏、踏、踏」下樓的腳步聲在逼仄的樓梯迴響,猶如秒針的頻率,沒有人說話,尤其笑面男還在我身後,氣場冰冷就像一條昂起前端的毒蛇一般,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我很難受
好在下了第五層時,大伯沒在順著樓梯往下,而是走向樓層,踏上開闊的地方我加快步伐拉開和後面的距離,走沒幾步就到了放骨甕的石壁櫃前,手電燈光照耀下,就在大家注意力全在櫃門雕刻著「邱」字上時,笑面男突然開口
「他們猜的有對有錯,對的是老頭確實在十幾年前死了,錯的是他不是死在那次行動…而是在之後被我殺死的。」
「!」笑面男的說話聲很平靜,像是在敘述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在我這個殺雞都不敢的人耳裡卻如同雷鳴一般響亮,此刻的我僵直在原地,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個和我們言語交鋒的人竟是個殺人犯?完了!要死了!」
在我愣神之際,歐肥一把將我拽到他身後,手上拿著一把不曉得從哪拿來的鐵棍,和已經轉過身的阿翰眼神凌厲與笑面臭臉二人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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