豊川家はガチでレズな女系家族—豐川家是姛到靠北的女系家族 - 支線—〈豐川家一週行程・金〉【睦祥M】

星期五

清晨五點四十分，豐川睦的身體醒來，按停手機鬧鐘。

雙耳金屬鬧鐘那種復古的東西，即使在豐川家也只有主臥室還在使用，家主的妻子們在自己房間內，還是習慣使用更方便的手機。

確認日期、時間後，豐川睦的身體迅速翻身下床，流暢地換上居家服，走出房間，下樓前看了一眼主臥室緊閉的門。來到浴室鏡子前，身體的操作者先確認外觀有無異狀，接著綁起頭髮、戴上髮箍，從刷牙開始完成一系列晨間例行公事，舉止迅速而精準，沒有一絲多餘。

等到將臉與脖子擦乾，確認身上沒有沾到任何清潔用品的泡沫後，解開髮箍與髮圈，前往位於大廚房與餐廳之間的配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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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一刻，「豐川睦」才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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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座長，賴床的感覺如何啊？」

「很好，有勞了。」

「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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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淡薄但卻機敏的姊姊，和嘴上不饒人卻善良的妹妹，孿生姊妹的鬥嘴在大宅走廊、在家主夫人「豐川睦」唯一的一張臉上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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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還在寫新曲嗎？」

「應該。」

「問問管家？」

「他會提起。」

「哼……祥子也太好命了吧。」

「羨慕？」

「我區區一件嫁妝，怎麼敢。」

「貼身侍女也算嫁妝。」

「要不是會痛，我真的好想打妳。」

「剛剛在樓梯上有機會。」

「翻什麼舊帳……自己被冷落就找人洩憤嗎？」

「我們，被冷落。」

「隨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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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吵雜僅延續到配膳房門口，睦停在門前摒息，緩慢地眨了一次眼，才轉開門把，推動雕花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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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夫人，早安。」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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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川家傭人主管，總管持田執次和他一直被誤會為廚房幫傭的妹妹——侍女長持田三侑站在配膳房內的長方大桌兩側，整齊地向睦鞠躬行禮，等睦坐上主位後才直起腰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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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坐，開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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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刻意對齊過的回應讓Mortis常常在想，就算擁有各自獨立的身體，一心同源的睦與自己也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

兩位傭人主管沒有立刻落座，反而先呈上了紅茶與存有匯報事項的平板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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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古老的家系，行事卻很先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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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覺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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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夫人，週末三天是否想調整晚餐菜單？」

「原本是什麼？」

「今晚是和食，配置照舊，食材請看手邊清單。明晚是中式，海老川先生凌晨送來一批斑節蝦，主廚覺得很適合做若麥夫人喜歡的乾燒蝦仁。星期日出於行程考量，會安排較精緻的西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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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沒什麼問題，應該說這位有營養師執照的侍女長，總是安排得很完美，所以睦一向不太在意細節，甚至會忘記跟Mortis分享安排菜單時的記憶。

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該擔心的永遠是家裡那四個問題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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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鈴怎麼樣？」

「海鈴夫人這星期的飲食很不規律，屬下猜測她想節食，但昨天下午進行自主訓練後胃口非常好，光是晚餐與飯後甜點，攝取的總熱量可能就比正常飲食的日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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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吃不胖體質嗎？』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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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三天晚餐都改成和食，清淡一點、碳水少一點，另外在車上準備一些可以補充體力的東西給她……不要說是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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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又要觸動她的心理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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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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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便是例行匯報。

一般來說兩人會把近況與響應的規劃陳述給睦聽，徵詢睦的意見與同意。當然，睦如果開口否決，只要不違背基本原則，他們也都會服從，只是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過這種狀況。

畢竟，在場的人都奉行相同的行事原則。

四個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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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前任代理家主定治被指控奪權、誣陷族人等罪名，經查屬實後，其存在已被從豐川家族譜中抹除，這座東京庭院也被交還給「真正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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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豐川家晨間家務會議的主要議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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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兩點、四點巡視時，練團室內都有傳出聲響。」

祥子的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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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食慾還很好，中午卻沒有用餐，晚餐也沒有吃完。」

祥子的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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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記者會結束以後就不太說話……」

祥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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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去看看。」

「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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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許諾後，豐川家的傭人起身，向夫人鞠躬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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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祥子的幸福，是唯一無二的首要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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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晨會結論已定，睦喝了一大口紅茶後，將茶杯輕輕推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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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早餐吧，我想喝芒果汁。」

「睦夫人，早餐只能喝一杯含糖飲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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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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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與Mortis都覺得是對方在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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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點三十五分，梳洗完畢，穿著居家服的若麥來到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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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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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入座時，餐廳裡只有面前放著半杯芒果汁的睦。回想起昨天目睹海鈴的詭異行徑，她多少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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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

「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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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一向最自律的人竟然接連兩天晚起，很明顯是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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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夫人早安，請問今天的早餐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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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長三侑從餐廳一角的側門走來，拖盤上放著清水和若麥每天要吃的美容保健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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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食，飯少一點。對了，我之前不是有帶淺草海苔回來嗎？」

「是，怎麼調理呢？」

「烤一烤就好，謝謝。」

「謹遵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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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談的間隙裡若麥已依序接過水杯，服下膠原蛋白錠和綜合維生素，三侑聽完她的指示後上身向前微傾，用拖盤接回水杯，點頭致意，接著才轉身走向廚房。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儘管在這個家裡生活了兩年多，若麥依舊很難適應被服侍的感覺，而且三侑的舉止有點太完美了，彷彿某種精密的機器——就跟指導自己演技的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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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子呢？」

「執次說有看到她離開房間，應該快來了。」

「妳也好、祥子也好，怎麼都這麼沒禮貌，好歹叫人家一聲管家先生吧？」

「說起來，沒解釋過呢。」

「什麼？」

「管家先生的名字，就叫做執次，寫作執行的執，次男的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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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有意諷刺還是避免產生更多誤會，睦在說「管家先生」四個字時特別加重咬字，聲音裡透著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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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諧音？」

「他是執事、也是次男，嗯……呵。」

「我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想起妳是搞笑藝人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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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愉快地拿起芒果汁，含住吸管輕啜一口，又珍惜地放下。

才剛被提起的初音，就在杯子落到桌面的同時踏進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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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早啊，初子。」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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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樂團門面的主唱今天也很漂亮，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與淡妝，而且聰明地用眼影和遮瑕蓋去一些暗沈與紅腫的痕跡，若麥對這個人個性以外的地方一直都有不錯的評價。

初音坐下後拿出手機，肩膀隨著低頭的動作向內收，好像在寫些什麼。若麥與睦默默看著，沒有干涉的意思，但她寫東西的行為卻讓若麥想起一件事。

五人樂團Ave Mujica一向是由隊長祥子——Oblivionis負責作曲，主唱兼吉他手初音——Doloris負責作詞。

記得昨天早上一起入浴時，有個人說她要專心寫新曲，而她今天早上還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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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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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看向睦，以眼神無聲詢問。

睦接到問題，瞳孔轉動描出隱形的軌跡，先看向祥子的主位，再看向門口，接著以一秒一次的速度眨了兩次眼，向下看了一眼桌面，最後回來直視若麥，闔眼一秒、兩秒、兩秒半，張開眼睛，金色的雙眼清亮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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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叫了，耐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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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答案令人不甚滿意，若麥還是不再過問，轉而迎向端著餐點走來的三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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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不去打擾才是最好的做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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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用，拿鐵等飯後再為您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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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為了身材，一直規戒自己要少喝最愛的拿鐵，但遇上今天這樣令人沮喪的早晨，好像可以允許自己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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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持田小姐。」

「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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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侑如先前一般輕輕回禮，接著來到初音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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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華夫人，今天的早餐想怎麼安排呢？」

「西式的，配咖啡。」

「謹遵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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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端著湯碗，隔著霧氣看了兩人一眼，喝了口味噌湯，又夾起一片海苔，裹著飯粒送入口中。直火烘過的海苔剛入口時質地清脆，咀嚼間逐漸軟化，崩散。

「嗯，好吃，有海潮的香味。」

這是若麥單純直率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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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田小姐，今天的咖啡要濃一點。」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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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似乎想到了什麼，右手滑過自己的太陽穴，將髮鬢順向耳後，又對侍女長補充了一句。

當若麥沈溺於海苔的滋味時，餐桌另一端的金色眼睛捕捉到了初音側臉的細微變化。

Mortis一邊在心裡盤算那句「海潮的香氣」可能造成的影響，一邊極力控制面部肌肉，不做出任何表情，將指尖搭在玻璃杯邊緣，輕推著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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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侑。」

「睦夫人。」

「再來一杯芒果汁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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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若麥都沒有拒絕飯後的拿鐵了，Mortis也決定幫自己討一點小慰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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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遵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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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侍女長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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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家主沒有踏入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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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笑藝人若葉文隆與演員森美奈美的女兒若葉睦，也就是如今的豐川睦，是一個擅長運用人格面具的天才表演者。

「她們」將自己定義成由無數角色構成「劇團」，因此她們的內心世界也被雕塑成一座華美的大演藝廳，儘管先前因為一些遭遇險些導致這個世界瓦解，但在迎回過去為了抵抗創傷而破碎的防衛人格「Mortis」後，屬於舞台少女們的小世界已然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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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女人是怎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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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後的大演藝廳裡，除了輝煌的舞台外，還有一間只有座長才能進入，陰暗而雜亂的「後台」。

輪廓不明的空間裡除了一盞焦黃的舊燈泡，其餘光線都來自由數台真空管電視搭建成的牆面，青白刺眼的輻射照向墨綠天鵝絨沙發上的座長姊妹，與她們面前那張偌大的西洋棋盤。

棋盤上散落著形色各異的四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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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倚著單人沙發的扶手，雙腿疊在坐姿端正的睦身上，焦躁地上下擺動，皺著眉頭看向棋盤角落的金色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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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死了。」

「不是她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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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沒有受到暴躁的姊妹影響，伸手掐起眼前的紫色騎士，移到淺藍國王旁，用手掌蓋住，再拿開時騎士已然升變成豔麗的紫色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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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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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跳下沙發，直視著睦，提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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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好不好，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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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卻只是用食指輕撫著藍色的國王。

死之騎士不滿地靠回睦身邊，向她伸出手，掌中盛著一顆淺綠色的皇后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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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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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接過棋子輕吹一口氣，淺綠色皇后便消失無蹤。同一隻手接著滑過Mortis的臉頰，以古典手法從Mortis耳後摸出一顆淺綠色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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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是在下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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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大劇團座長攬住半身姊妹的腰，將她拉回自己腿上。被抱著的Mortis不再亂動，只是嘟起嘴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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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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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棋盤上那顆深灰色騎士，最終還是將注意力轉回國王上，繼續輕柔地推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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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都有輕重緩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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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電視裡傳來穩定的單音節奏，頻率和推動棋子的動作一樣。

現實中豐川睦的指節反覆落在練團室大門上。

叩、叩、叩、叩，與時針前進的聲音非常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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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睦終於放下手時，已是正午十二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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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三十分，換上外出服裝的若麥走出房門。今天的工作是雜誌攝影，工作地點離家車程約二十五分鐘，時間非常充裕。

剛走下樓，她便看見睦、管家執次與洗衣房幫傭合河綯出現在大廳，三人在移動式衣架旁交談，衣架上掛著兩件封在不透明防塵套下的衣服。

若麥從側面看去，薄霧般的防塵套拉鍊半開，讓她能清楚辨認出那兩組熟悉的輪廓，是她和祥子的舞台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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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兩位看到的一樣，若麥夫人的這件有好幾處脫線、綻裂，因為材質跟構造的問題，修起來會比較花時間，至於家主的這件……需要仔細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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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這件事，若麥知道，而且覺得有那麼一點愧疚，但後面那件的事情卻是第一次聽說……畢竟她都跟祥子約好，下個星期才去玩那件舞台服了。

睦注意到若麥的視線，側眼回望，眼神裡飄著詢問的神態，似乎已經猜到Amoris舞台服「脫線、綻裂」的原因，若麥遲疑一下後默默點頭，向睦承認罪狀，但還是有些僥倖地閉起右眼，將食指貼於唇前，希望睦能幫忙守住自己跟祥子的小秘密。

對於這樣任性的請求，Mortis很是不快，她覺得這隻貓最近食髓知味，越來越不吝於運用自己的優勢，無奈她還在思索時，自家座長就已經給出了答覆。

金色的視線走出若麥的眼眶，滑過驅幹，在大腿處模仿時針的軌跡繞了三圈，才依依不捨地原路爬回，再次與若麥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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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讓我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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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薄唇瓣無聲翻動，給出明確的告知，以免有人裝傻。

若麥猶豫了。

Mortis沈默了。

管家覺得該談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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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恕屬下失禮。」

「嗯。」

「啊、對，嗯……執次先生，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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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點頭回禮，接著用戴著手套的手拉上包裹Oblivionis舞台服的防塵套，若麥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看清那件衣服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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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家主下令修補舊舞台服，並立刻安排製作兩套，共十件同款式的新品，除此之外，還想為下次巡演設計全新的服裝。屬下已聯絡事務所，稍後服裝師就會來收取若麥夫人這一件。」

「而我等一下就會開始清洗另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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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幫傭合河綯是祥子繼任後才雇用的新人，年紀與家人相仿，與家人對話時的口氣不如本家傭人那般恭敬，在若麥的認知裡是個值得交朋友的好女孩，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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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不是洗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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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朗的合河綯面露難色，看向睦與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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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拿去穿了。」

「蛤？什麼意思？」

「執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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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自然明白睦的意思，再次將防塵套拉開。女神Oblivionis的禮服從薄霧般的防塵套中展露，濃烈的黑與紅上爬滿不規則的白色痕跡。若要形容的話，可以找到很多類比的詞彙，比如鏽跡、比如侵蝕、比如荒蕪海岸線上的鹽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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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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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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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知道那些結晶是什麼，離奇的事實讓她忍不住皺眉，心裡比起愧疚更是疑惑，她很清楚自己的抉擇與行動會造成傷害，卻沒想到會是這種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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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次，可以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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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拉上拉鍊後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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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服裝原先預計交給與事務所合作的服裝公司承接，雖說是照舊款式製作，但考量各位體態變化，需要重新量身，算上打版、樣衣試穿等步驟，粗估需要三個月左右才能完成。」

「這麼久？」

「畢竟件數多，除非加派人手，否則很難縮短期程，但符合需求的服裝師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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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管家的話，若麥突然理解自己這兩年為何過得那麼不適應。

眼前這個管家的思維裡完全不存在降低品質、提高效率、能用就好這類現代人習以為常的觀念，而是近乎愚直地貫徹著一個基本信條——祥子要的東西，不能只是「好」而已。

若麥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也被管家與侍女長歸類成了「祥子需要的東西」才能享受到種種呵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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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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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的聲音將若麥從迷茫的思考中拉回，管家聞言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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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可有聽說，下星期五有一檔採訪節目？」

「沒有。」

「我也沒有。」

「上午確認期程時，持田秘書告知有這一項需要用到服裝的行程。根據行程表編輯紀錄，是海鈴夫人在本週二晚間排入的。鑑於她這幾天的狀況，屬下猜測她很可能忘了跟幾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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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她不對勁！」

「祥也忘了。」

『這兩個人不都說自己很能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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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與團員的疏失引來其他團員的斥責，管家不予置評，接著提出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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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應演出，屬下建議調整人力，優先修復若麥夫人的服裝，至於要多久才能修好，還要等事務所服裝師前來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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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其實根本不構成什麼問題。

硬要挑毛病的話，也只能說如此安排有違家主命令中的「立刻」二字。

而這，對持田執次來說，已稱得上是失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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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看向自己那套花俏的衣服，這些年來不管她在台上怎麼亂來，這套看似脆弱的衣服都沒過出什麼問題，若不是祥子那晚失控，對著領口不斷拉扯，根本不會影響到工作。

想到這裡，愧疚開始在若麥腦海裡膨脹，也讓她埋怨起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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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無論病痛或安康。』

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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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的時間還沒到。』

任性的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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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聞，我好喜歡。』

靠在自己身上的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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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新的就好，多做兩套，這套留在家裡。』

把許願當成命令，滿腦子只有自己的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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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走囉，下午就回來。』

『嗯，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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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晴朗的天空穿在身上，笑著送自己出門的祥子。

她那件衣服很漂亮，處處透露出獨一無二的溫柔。精緻，卻與名貴無關。

應該出自一位與管家有相同思維、樂於為祥子獻上技藝的巧匠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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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麥隱約記得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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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若麥？」

「找那個人來幫忙吧，那個……之前來幫祥子做衣服的人！」

「您是說舍妹肆織嗎？」

「啊？妹妹？她叫這個名字嗎？就是本家的裁縫啦！」

「正式職稱是裁縫總管。」

「她很厲害對吧？」

「與一般人相比的話……的確，如果是她的話，或許可以一次解決所有問題，屬下會與本家商議此事，感謝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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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轉身正對若麥，右手置於心口，向她深深一鞠躬，舉止間透露出的莊重讓毫無心理準備的若麥不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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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決定了，綯去處理祥的衣服，執次去開車吧。」

「謹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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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插曲在睦的調度下結束，傭人們行禮後各自依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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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平常都這樣嗎？」

「習慣就好。」

「不行，習慣不了。」

「那就當作演技訓練吧。」

「什麼樣的角色？」

「嫁入華族的村姑。」

「……我出門了。」

若麥掉頭就走，鞋跟落地的清脆聲響迴盪在宅邸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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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

睦溫柔地目送家人離開。

在她淡然的表情下，心中狹小幽暗的「後台」裡，Mortis模仿睦的習慣掩著嘴，指縫間溢出的每一絲氣息都訴說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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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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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二十七分，練團室內。

祥子靠著鋼琴椅，癱坐在地上。

連續熬夜讓本就質地特異的髮絲顯得更加厚重，糾纏在蒼白的頸項與仿製天空的洋裝上，如鹽水浸潤的植物，想將祥子拉入黑潮之下，雲朵色的裙襬如今看起來也像浪花末端的泡沫，乾渴地伏在地面上，與不遠處散落的同色碎片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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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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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低語，搓揉樂譜紙的聲音接著響起，又一次失敗的嘗試被拋出，落下，擱淺。祥子放眼看去，寫滿破碎音符的紙團散落在她周圍，說不出到底像貝殼還是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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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哪一種都像極了現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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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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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響起，祥子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也完全不打算回應。她知道執次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送紅茶和清水來，只要等他走遠以後再拿進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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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

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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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聲音很明顯不一樣，祥子覺得很陌生的聲音，但依然知道那是用鑰匙開門的聲音。這間練團室在她接任家主之前除了鋼琴，還放了撞球台，是舊時代用來招待賓客的社交空間，也是自己最不需要的空間，索性就改了。改裝那天她看過這個房間的鑰匙，是一把手掌大的青銅鑰匙，握柄上雕著鱗紋與矢車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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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休息。」

就跟睦掛在脖子上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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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妳怎麼會。」

「跟執次要的。」

「可是……」

「我是夫人，他沒有理由不給我。」

「那為什麼會有鍊子？」

「這樣很像舞台道具，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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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拎起連接胸前鑰匙的鍊條，不到小指指甲一半的銀環緊密的串連在一起，被擦得晶亮，顯眼得讓祥子沒注意到練團室的門已被人從外面輕輕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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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來做什麼？祥子本來想這麼問，就看到睦身前的推車放著盛滿清水的玻璃壺、飄著熱氣的茶壺與覆有銀蓋的餐盤。每一樣都是祥子需要，又被她忽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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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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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遞到祥子面前，沒有遲疑，不容拒絕。伸出手的人發過誓，不會再重蹈過去的覆轍，哪怕這樣會違背祥子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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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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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接過水杯，水分通過乾渴的喉嚨時，睦的手掌也從她的頭頂向下流到背後，來回、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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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

「妳之前答應我什麼？」

「什麼？」

「妳幾月生？」

「二月。」

「我是一月，所以？」

「啊……妳是姊姊。」

「所以妳要聽話，要依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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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下腰的睦將手指深入祥子雜亂的髮束間，收攏、梳理，解開她咽喉上的束縛。看著恢復乾淨的脖子與鎖骨，Mortis有點鼻酸，只有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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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不出來？」

「我寫不出屬於Mujica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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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沒有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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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想寫怎樣的曲子？」

「當然是配得上Mujica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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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一句謊言，卻不是睦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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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問，妳想寫怎樣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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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柔軟又尖銳，刺進祥子的痛處，讓她忍不住縮起身體，抱住雙腿，睦乾脆跟她一起坐在地上，過程中手掌一直貼著祥子的背撫動，儘管這會讓坐下的過程變得很不流暢，但劇團全員依然堅持執行這個動作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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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們任性的妹妹需要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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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原因，她們要說話、要笑，要應對所有遭遇到的情境，一個角色不夠就兩個、三個、四個，劇團的每個角色必須上台，執行最完美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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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祥子需要的東西，不能只是「好」而已。

豐川祥子的幸福，是新生若葉大劇團唯一無二的首要目標。

其他的，都可以輕、可以緩、可以先放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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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祥子對待Ave Mujica的態度也是一樣的。比起想描述喜歡的人的慾望，她覺得自己更應該重視美學、形象與責任。祥子知道，現在的生活已經跟幾年前不一樣，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說「我只剩下Mujica，只剩下這個世界」這種自私的話，也正因為如此，自己必須用更端正的態度去呈現Ave Mujica的世界，不管是對外，還是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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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寫的，未必是妳們想演奏的。」

「怎麼會，妳不是擁有我們剩下的人生嗎？」

「那我也不能無視妳們的意願啊，就算我寫出我現在……真正想寫的東西，還要給初音填詞。」

「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代表這樣就是對的吧……至少這次，我覺得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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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隱約猜到，祥子心裡的旋律是想講述什麼樣的主題。

Mortis確信那個會傷害到初音的新曲，是在描述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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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劇全內部陷入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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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猜到了。」

「給貓偷到大魚了。」

「祥說的對，那個女人又要發作。」

「她哪次不發作？」

「祥也是，太容易被拐了吧。」

「花心、好色。」

「先想辦法吧？」

「都給我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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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掌控秩序的不是端坐在寶座上的座長，而是負擔最多戲份的騎士。

出於信任、景仰、依賴與愧疚，所有的「豐川睦」陷入整齊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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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睦，還有妳們，我就問一個問題——那個女人填詞的時候，有在乎過別人的心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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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的激問像一柄法錘，敲得大演藝廳無聲震盪，也讓座長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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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的祥子自然聽不見這聲巨響，只看到妻子臉上溫柔的淡漠裡，多了一絲奇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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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回想一下我們唱過的歌詞。」

「欸？」

「她說妳是她的幸運女神Fortuna，祈求妳把奇蹟變成日常，賜與她慈悲的眼淚，如果妳願意牽起她的右手，她就會在妳無盡、漆黑的魅惑裡，成為快樂的俘虜，而這一切都是命運。」

「那應該……是一種比喻、一種表現手法吧。」

「那『一邊描繪著被扭曲的天空，一邊想著，沒有羽翼的妳，要是能墜落下來就好』呢？」

「那首……比較極端一點。」

「還有『神啊，妳這個笨蛋』喔。」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說要變成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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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一直拋出辯解，祥子依然明白了睦想表達的意思，這樣看來自己的糾結的確沒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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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次真的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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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糾結的事不只一件。

猶豫了許久，祥子最終還是把房間裡唯一沒有被揉爛的樂譜取出，交到睦的手中，試探地問道：

「妳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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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眼睛掃過譜面，在腦海轉化成旋律，接著又轉化成形體，修長、勻稱，包裹在華麗的裝飾下，觸感柔軟又充滿力量，交揉著從淺粉到濃重的紫與紅，最終從顏色裡，撲來那個熟悉的氣味。

讓人沈醉，偶爾酸一下的甜美。

嗯，是那個人沒錯。

豐川睦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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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不只是因為這是祥寫的曲子，也因為我喜歡若麥。」

「很認真的那種喜歡嗎？」

「可能和祥一樣喜歡。」

「我以為妳只喜歡拿她當枕頭。」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祥還不是喜歡她的臉。」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妳覺得初音不喜歡若麥？」

「妳們其實沒有理由要互相喜歡吧？是為了配合我，才聚集在一起、生活在一起。」

「可是我喜歡若麥，我喜歡她不服輸的樣子，喜歡她在看到自己追求的東西時，那種渴望的眼神，也喜歡她的溫柔，海鈴也是，我喜歡她為了實現想法努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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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很少聽到青梅竹馬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驚訝地靜靜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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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們的這些特質，祥身上也都有，所以我最喜歡的果然還是祥。」

這是遠比那個深夜的和解，更加直接、純粹的告白，無關陪伴與愧疚，只是快樂地訴說著「喜歡」。

「祥妳記得嗎？以前在月之森，第一次聽Morfonica的演奏，妳跟我說『我們要組樂團！』那時候妳就完全沒有考慮我的想法，只是告知我妳的決定。」

「我……對不……」

「不要道歉，那個時候祥的表情，是我最喜歡的。」

那是兩個人從單純的朋友，到一輩子相伴的開端。

「祥，妳從前、現在、未來，都是我的初戀。」

「睦……」

「一輩子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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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敢表達愛而陷入痛苦的家主，在眼前的人對她表達的愛裡面，找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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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也要像我這樣，把妳的喜歡說出來。」

「即使是面對初音？」

「即使是面對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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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不夠，光是這個溫柔的答案，還不足以支撐祥子背負的東西，不足以支撐她為了忘卻、逃避痛苦，卻隨著時間不斷膨脹、吸納其他東西的世界，她的樂團、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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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這樣真的夠嗎？只要讓大家都知道，我喜歡若麥就夠了嗎？」

「還有我、還有初音、還有海鈴，還有我們一起建立的Ave Mujica。」

「這麼貪心嗎？」

「其實還有一個人。」

「誰？」

「她在這裡，一直看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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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手放在心口，閉上眼睛，給另一位主角做登場準備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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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小睦，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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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名為眼瞼的布幕後，Mortis慌張的喊著，她從來沒有這麼怯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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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跟她說話嗎？」

「她不是很討厭我嗎？」

「現在不一樣了，妳有機會。」

「什麼機會？」

「讓她喜歡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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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台詞，不等另外兩人做出反應，大劇團座長便退入幕後，布幕再次升起時，萬死不滅的騎士已經來到女神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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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Mortis？」

「幹嘛？」

「妳不是已經……」

「死了，又回來了，都是因為妳。」

「可是CRYCHIC已經徹底結束了，Mujica也很順利，妳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出現嗎？妳問小睦啊，我自己都放棄了，她硬把我拉回來，還說我是……」

「是什麼？」

「嫁妝！她說因為她是妳的，所以我也是妳的，真的氣死人，哪有人這個樣子的！」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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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多年再次見到這種離奇畫面，讓祥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覺得在聽完剛剛睦說的那段話以後，自己已經可以面對那段曾經無比痛苦的回憶，和這個曾經讓自己無比恐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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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

「又幹嘛？」

「妳有話想對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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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好多好多。

妳知道那個時候的人是我嗎？

妳知道那天晚上，妳吻的人是我嗎？

妳明明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卻只能為了妳存在。

當初因為妳的自私，我被設定成一定要討厭妳。

現在因為妳的任性，我又被設定成一定要愛妳。

我想知道，我真的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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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妳來說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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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破碎的靈魂唯一在乎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在祥子耳裡，像一個答案，這就是她陷在心底的深海裡不斷翻找，也摸索不到的答案。

曾經她印象裡的若葉睦會說會笑，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組團後她看見的若葉睦，是對自己要求甚高，只想專注在演奏上的吉他手；不斷變換表情跟自己爭吵的若葉睦，是豐川祥子自私罪孽的證據；而那天晚上來到自己身邊的若葉睦，是先一步學會成熟、包容，像姊姊一樣的妻子。

這些，都是若葉睦。

這些，都自願成為豐川睦。

人本來就不可能只有一個面向，人也不可能永遠只維持一個面向。自己需要的不是如何高明地解釋發生的狀況，而是把事實陳列出來，面對這個世界。

反正太麻煩的事情，會有恐怖的神仙教母幫她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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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睦的一部分，也是我的一部份，所以妳是我的妻子。」

「喔，是喔。」

「妳不願意嗎？」

「我又沒有選擇。」

「我也沒有。」

「妳怎麼又講這種話，所有人都已圍繞著妳轉了，妳還以為自己是受害者嗎？」

「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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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側過身，面對Mortis，伸手攬住在整場對話中一直相互倚靠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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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們願意選擇我。」

「……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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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紅著臉，把視線從祥子同樣是金色，卻蘊含更多光芒的眼睛中移開，豐川睦的身體變得滾燙，這種比死亡更真實的溫度是Mortis從來不曾體驗過的。

如此明顯的反應，祥子不可能沒有發覺。她覺得她已經感受到Mortis的答案了，但就跟前不久的自己一樣，Mortis還需要一點刺激才能面對自己的心意。

而祥子有一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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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我是妳的Oblivionis，妳願意忘掉我從前的過錯嗎？」

「看妳的誠意，妳要付出什麼代價？」

「我的一輩子，無論病痛或安康。」

「我跟她們幾個都不一樣，妳要想清楚。」

「哪裡不一樣？」

「一旦誓言成立，死亡也不能把妳跟我分開。」

「好，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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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死之騎士終於用自己的面貌，得到了女神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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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主角的感覺，也不是只有苦澀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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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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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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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九點十四分，主臥室。

終於踏出練團室的家主與妻子共進晚餐，飯後又多吃了兩塊本家送來的虎屋羊羹，稍作休息後便梳洗更衣，提前準備就寢。

超過四十八小時沒有碰到床的家主很快便靠著妻子豐川睦沈入夢鄉，任由妻子的手輕撫自己的臉龐與髮絲。

而在豐川睦的視角裡，撫弄祥子臉龐的是兩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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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睡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起來。」

「明天是假日。」

「這樣不就沒辦法問她早餐要吃什麼了嗎？」

「那是三侑的工作。」

「她要是在晨會之前醒來，就可以先問了啊。」

「想偷跑？」

「是又怎樣，再說跑得贏那隻貓嗎？」

「我們有我們的優勢。」

「也就先來而已……」

「我是說對若麥。」

「妳是說……她睡祥子多久，我們就睡她多久？」

「公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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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tis差點被姊妹的邪惡念頭逗笑，又被另一個詞給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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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平啊……不可能公平吧。」

「為什麼？」

「妳還敢說，因為妳啊。到最後祥子還是把我看成妳的一部份，她心愛的『睦』的一部份……說到底Mortis這個名字，也是祥子先寫出來，又被妳承認的名字。我本來，也叫做若葉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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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要這個名字嗎？」

「算了，如果這是她、妳還有這個家需要的角色，我也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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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劇團座長向著她的姊妹微笑，刻意不觸及對方口中的優先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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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

「謝謝妳，我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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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長

「不客氣，我的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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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主臥室的燈光暗去。

古董雙耳鬧鐘的時針依然停留在「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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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線—〈豐川家一週行程・金〉【睦祥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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