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過後，天氣漸涼。紀昭雪坐在西廂房的窗前，手中握著那支桃木梅花簪，指尖輕輕描摹著花瓣的紋路。自從那日楓林一吻後，沈安玉已有五日未曾登門。她告訴自己這樣最好，她看帳簿時老是想起他來，可每當聽見門外腳步聲，心卻不由自主地懸起。
其實沈安玉非常想找紀昭雪，他心裏腦海裏全是她言笑晏晏的模樣，她的小嬌氣，她的才華，她的持家能力，她的一切無時無刻不在他的腦海裏縈繞，只是近日被不少同窗圍繞，請教科考上的問題，導致他根本沒有一絲空閒時間去找她。
這日他想紀昭雪想得不得了了，尋了個由頭，告別眾人，他立馬奔向紀府。
「小姐，」春桃匆匆進來，「沈公子在前院教少爺背書呢。」
紀昭雪手一抖，木簪差點掉落。她強自鎮定地將簪子藏入袖中：「備些茶點送去吧。」
「沈公子說……」春桃欲言又止，「想借小姐的《詩經》註解一用。」
這藉口找得實在拙劣。《詩經》註解明明就在前院書房，他比誰都清楚。紀昭雪咬了咬唇，終是起身：「我親自送去。」
秋陽透過窗櫺，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紀昭雪捧著書冊緩步前行，心跳如擂鼓。轉過迴廊，便見沈安玉一襲月白長衫立於梧桐樹下，正俯身指導明遠寫字。陽光穿過葉隙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朦朧的光暈。
似是心有靈犀，沈安玉忽然抬頭——他終於見到這個讓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女子，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眼中迸發出的光彩讓紀昭雪呼吸一滯。那目光太過熾熱，彷彿能穿透她所有的偽裝。
「姐姐！」明遠歡快地招手，「沈哥哥教我寫詩呢！」
紀昭雪緩步上前，將書冊遞給沈安玉：「你要的《詩經》註解。」
沈安玉接過書時，指尖故意在她掌心輕輕一劃：「多謝紀小姐。」那觸感如電流般竄過全身，紀昭雪耳根頓時燒了起來。沈安玉同樣如此，他真的好想靠近她，好想告訴她他有多喜歡她。
「明遠，」沈安玉忽然道，「昨日教你的《蒹葭》可還記得？去書房默寫一遍給我看。」
明遠蹦跳著去了，他人小又不笨，感覺得出來姐姐與沈安玉之間不尋常的氛圍，留下二人獨處。秋風拂過，捲起幾片梧桐葉，在兩人之間打著旋兒落下。
「五日不見。」沈安玉心跳加速，聲音低沉，「昭雪，你可曾想我？」
如此直白的問話讓紀昭雪手足無措。她別過臉去：「沈公子慎言。」
「那日在楓林，你並未拒絕我。」沈安玉上前一步，將她逼至廊柱旁，「昭雪，我已等得太久。」
他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松墨香。紀昭雪後背抵著冰涼的石柱，面前卻是他滾燙的身軀，進退維谷間，心跳快得幾乎要躍出胸膛。
「我……」她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沈安玉忽然執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它。」掌下傳來急促有力的跳動，「每次見你，它都如此不聽話。」
這親密的觸碰讓紀昭雪渾身發顫。她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按住。
「我知道你在顧慮甚麼。」沈安玉聲音輕柔卻堅定，「守孝之期還有兩年，我可以等。但昭雪，至少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廂情願。」
陽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那雙總是含笑的眼裏此刻盛滿忐忑。紀昭雪忽然想起七夕那夜，他在河燈上寫下的「願得一心人」；想起他冒雨送來親手雕刻的木簪；想起楓林中，他顫抖著吻她時眼角的那抹紅。
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傻子……」她輕聲道，眼眶突然濕潤，「若非……若非有意，我怎會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逾矩？」
沈安玉瞳孔驟然放大，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昭雪，你是說……」
「我說，」紀昭雪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我心悅你。」
話音未落，她便被擁入一個熾熱的懷抱。沈安玉的雙臂緊緊箍住她，力道大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他簡直不敢相信，他害怕自己在做夢一般，又怕這個夢碎了。他的心跳透過衣衫傳來，又快又重，與她的一般無二。
「昭雪，昭雪……」他在她耳邊反覆呢喃她的名字，聲音哽咽，「我何其有幸……」
紀昭雪悄悄攥住他的衣襟，淚水無聲滑落。這一刻，她拋開了所有禮教束縛，只想沉溺在這份溫暖中。
「但有一事，」她從他懷中抬頭，正色道，「在孝期結束前，我們不可……」
「我明白。」沈安玉以指腹輕拭她眼角的淚，「只要能得你一句真心，多久我都等得。」他執起她的手，在腕間落下一吻，「來年春闈，我必高中。屆時孝期將滿，我便風風光光迎你過門。」
這承諾太過美好，紀昭雪不禁破涕為笑：「好大的口氣。若是不中呢？」
「那便再考。」沈安玉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總之這輩子，沈安玉非紀昭雪不娶。」
秋風乍起，捲著金黃的梧桐葉在空中飛舞。遠處傳來明遠的呼喚聲，二人卻恍若未聞，只凝視著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
「該回去了。」紀昭雪輕推他。
沈安玉不情不願地鬆開手，卻在她轉身時突然道：「等等。」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錦囊，「給你的。」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Z3j6uY71
紀昭雪打開錦囊，裏面是一縷用紅繩繫著的青絲。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沈安玉輕聲道，「雖未有婚約，但我心已定。」
紀昭雪心頭一熱，從袖中取出那支桃木梅花簪：「以此為證。」她頓了頓，聲音幾不可聞，「待我孝期滿了，你親手為我戴上可好？」
沈安玉眸光一暗，突然將她拉入假山後的陰影處，在她驚愕的目光中低頭吻住她的唇。這個吻不同於以往的試探，帶著不容抗拒的熾烈，卻又溫柔得令人心碎。
「等我。」分開時，他在她唇邊呢喃。
紀昭雪紅著臉點頭，將錦囊貼身收好。從此以後，無論風雨，他們都將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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