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雙生 - 第十七章寄人籬下遙想家鄉（1）

等到回到雨山，已經是兩天之後，莫久慈摸摸脖子，心想一定又會被打一頓，輕輕嘆了口氣，接著抬腳踏過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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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個瞬間，他就被壓著跪在地上，掌罰人手持教鞭，道：「你放大小姐一個人在外，私自離開雨山司氏兩天一夜，有什麼要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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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說得好像解釋了你們就會放過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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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罰人道：「沒有是吧，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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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鞭迅速揮下，一下一下紮實的打在莫久慈的背上，打得他皮開肉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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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愣是一點聲音都沒喊出來，他雙手撐地承受背後不斷傳來的疼痛，心裡居然覺得有點佩服自己，這兩天血流了那麼多還能頭不昏眼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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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十一歲的少年能有什麼壞心思，何必打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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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可笑，莫久慈看著自己的血沿著身體慢慢流到地上，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可此時他的眼底已然升起一叢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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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裡發出微乎其微的聲音，喃喃低語些甚麼，全被教鞭打在背部的響亮聲響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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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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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他的人打得很專心，沒注意到周圍已經刮起一陣陰風。慈云悄悄纏到莫久慈手上，等著下一個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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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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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神，右手抓住蓄勢待發的慈云。一隻手根本撐不起他的身體，他的頭狠狠撞到地板，額頭直接給磕出了一個洞，冒出滾滾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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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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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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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這裡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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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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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命太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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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感到一陣害怕，為什麼他剛剛會真的這麼想，而且差一點就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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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也好，疲憊也好，飢餓也好，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腦裡像是被硬塞進無數團雜亂無章的紙團，而他從紙團裡抽出了一個最不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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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一聲稚嫩的聲音響起，司螢跑到掌罰人面前，怒視他道：「罰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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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轉過身雙手叉腰看著莫久慈，抬起下巴挺起她的小肚子，道：「莫久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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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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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姑娘也不考慮一下他的狀況，就一句走，不說還以為在叫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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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心裡無語，還是撐起身子爬起來，擦掉快流到眼睛的血，就見司螢趾高氣昂道：「你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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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大小姐，請問我去哪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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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都是夜晚時拿條毛巾去河邊擦擦身體，現在要他洗澡，去哪洗？去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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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他被感染死還是被河裡的生物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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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嘖」了一聲，道：「真麻煩，去浴池，本小姐一起去，你們就沒意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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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罰人連忙搖搖頭應道：「當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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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伸手要拉莫久慈，伸到他的手前頓了一下，改抓他的手腕，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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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走路跟孔雀似的小姑娘就這麼帶著莫久慈去了司府的浴池。小孔雀道：「你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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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不迴避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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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隻小孔雀一點迴避的意思都沒有，莫久慈揉了揉眉心，慢悠悠的脫起衣服，拆掉身上纏著的繃帶，緩緩走入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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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在浴池邊蹲下，目光像是在打量莫久慈的身材，搞得本來就沒多少尊嚴的他這下是徹底沒尊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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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本想快速洗完快速出浴，司螢卻道：「你慢慢洗，把身子泡暖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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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聽得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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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是怎麼了？秦如澄就算了，為什麼司螢也會對他好？難道大小姐被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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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愣地看著司螢，沉默片刻，低聲道：「大小姐，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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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的手托著她肉肉的臉頰，瞇眼道：「你這兩天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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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將一盆水從肩膀澆下，道：「與秦大公子在路上遇到鬼祟，誤入陷阱被傳送到森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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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沒好氣道：「之前那個？秦如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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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莫久慈說著，將頭髮撩到耳後，耳垂上的紅寶石沾水後變得更加絢麗奪目，與之相同的眼睛微微垂著，道：「您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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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他搶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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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目光掃過莫久慈的臉，停在他的耳墜上。她雖然也很喜歡莫久慈的耳墜，但她和華嬌不同，她不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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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不屬於她的東西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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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有命令莫久慈蹲下來，摸一摸他的耳垂過過手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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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閉上眼睛道：「大小姐，我僅僅是寄人籬下，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得走了，您還覺得我是您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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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馬上道：「在雨山司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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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潑了一桶水到莫久慈頭上，問道：「你沒把雨山當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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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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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螢道：「我不會和爹爹說的，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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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把臉上掛著的水珠抹掉，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才開口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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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山、仙雲、赤陵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他全都沒當成家過，只當是個暫時的居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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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就像隻被不斷收養又被不斷拋棄的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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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助、可憐、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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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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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下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突然有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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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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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和他同年紀甚至比他小的男生都長得比他高，五官比他更加英俊，而他卻長得要男不男，要女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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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笑就給人一種冷漠，生人勿近的感覺，又總是垂著眼眸不正眼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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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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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快被思緒淹沒之時，司螢出聲了：「那你的家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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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久慈捧起水洗了把臉，打散水裡的倒影，喃喃道：「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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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在哪？每一個地方他都住沒有幾年，他的家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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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水面，陷入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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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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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個地方，他住不久，可是在那裡卻很自由。老人家會給他削水果吃，長輩們會給他做好吃的，上街會給他買玩具，在那裡，每一個人都很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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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鼻子感到一陣酸，他用力揉了揉泛紅的眼眶，把還沒成型的眼淚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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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掌遮面，胸口彷彿被撕扯般難受，他仰起頭，大口呼吸幾口氣，沙啞道：「我的家，在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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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江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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