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排走在街道上，腳步聲與城市的背景音交織成一種奇異的和諧。雖然大家都沒有說話，但我能感受到他靠得有些近，衣服的布料在不經意中磨蹭着，空氣中的微妙氣息讓我感到一絲絲的不安與期待。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mwIhIb2st
我們去到M+附近的西九海濱長廊，並肩坐在海濱旁的草地上，夜風輕輕拂過，帶著一絲海水的味道。眼前是廣闊的維港，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五光十色的唐告牌下閃爍，一旁的摩天輪緩緩旋轉，彷彿是夜空中的星辰在流轉。這一刻，世界安靜而遙遠，好像只剩我們兩人，與這片無聲的海。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rzwm3bRU
「我一直都想問，你的名字很特別，是有什麼特別意思嗎？」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dLWoWBwt7
我收回看向海面的目光，扭頭對上了Arvin 好奇的眼神。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WWkuI5dU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輕聲道：「我是夏至出生的，所以父母把我改名為知夏，代表知道夏天來到。」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2CSUIHpN9
「是想你像夏天一樣明亮又熱烈嗎？」他微微挑眉，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5ZF3ckPQ
「差不多吧⋯⋯」我低下頭，輕輕轉動手中的飲料杯蓋，「但我爸媽說，夏天是充滿生命力的季節，希望我也能像夏天一樣，帶著活力和熱情去面對生活。」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IvpiUR1r
「那還挺貼合你給人的感覺。」Arvin 笑了笑，「你確實很像夏天，就像個小太陽一樣。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帶着燦爛的笑容，總能感染到身邊的人。」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6BhC0eTO
我微微一笑，這樣的形容詞我從小就聽過了。老師、朋友、甚至是家人，總是這麼形容我。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bHq9sbP1
「知夏啊，像太陽一樣，永遠明亮又溫暖。」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FfLwF2IK
我曾經覺得這是種讚美，代表著讓人喜歡的特質。可是後來，我發現當所有人都習慣了你的光亮，就沒有人會察覺你的陰影。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sCcK0TuG
甚至當你表現出有陰影時，他們會對你失望。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7CcKW2flg
「不過……很累吧？」Arvin 突然開口。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aKlCEj2nZ
我愣了一下，微微抬頭看向他，卻見他沒有立刻對上我的視線，而是看著前方的海面，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2JGkaqy7
「愈是明亮熱烈的人，獨處時反而容易敏感。」他微微側眸，看向我，語氣輕柔卻透著某種篤定，「當所有人的太陽，去照亮別人，去溫暖別人……但卻沒有人去照顧你的感受，很累吧？」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bGX9RaRm
我怔住了，一時之間竟有點鼻子發酸。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2MTTe5qc
這句話來得太突然了，像是擊中了某個從未被人發現的弱點。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aYQzMkN7
從小到大，大家都說我是個開朗的人，說我很像小陽光，說我總是能逗人開心、有我在的聚會就一定不會冷場。可其實，沒有人問過我，這樣會不會累。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qNZ1nfPJ
夜風輕輕吹過，帶來海水的微鹹氣息，我垂下眼，輕輕吸了口氣，像是想把某種快要滿溢的情緒壓回去。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mzwruOYn
「……有時候吧。」我笑了笑，本想就讓這對話停在這裡，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不受控制地說了出來：「我覺得我的人生中對別人說過太多次，我會在的。但到了我需要人的時候，我卻總找不到人。」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JWth3wDS
話音落下，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說出口了。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nbASs2fj
夜風輕輕吹過，帶來一絲涼意，我垂下頭，讓長髮掩蓋住自己微微泛紅的眼眶，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3LUvZ4cuR
靜默在我們之間蔓延開來。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1kLHG9pVw
就在我以為 Arvin 不會回應時，忽然感覺到一陣細微的動靜——他輕輕側過身，把手肘放在我身後的草地上，專注地看着我。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1fATgSOM
Arvin 的目光深沉而溫和，在昏黃的路燈下，帶著某種不容忽視的專注。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像是在試圖讓氣氛沒那麼沉重，語氣卻很認真：「下一次，試着告訴我。我可能做不到像你一樣，但⋯⋯我會在的。」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kIkF1sA9
我怔住了，手指倏然收緊在手袋上，指節微微泛白。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yDFU7SuA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0UOBm6x5
這句話太輕了，輕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心上，但卻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xDdzNKpWe
他說，「我會在的。」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afKor1kNs
這樣的話語，我聽過太多次，可是，這一次好像不太一樣。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u9LgZYiR
那是不是代表，以後的某一天，當我感到疲憊、孤獨的時候——我是不是可以試著回頭，看看他是不是還在？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nIACDsES
我抬起頭，看向他，他也剛好在看我。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9Rd8WnYU
昏黃的街燈映照下，他的輪廓被柔和地勾勒出來，眼神沉靜而溫暖。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HGar6uuC
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他好像一束救贖的光。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zRIyQKjA
/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rKOWjUv6c
「那你呢？我好像都不知道你的中文名字。你的名字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我低頭盯着手心裝作不經意地問。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9nJ06Dkw
他稍微側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抬眸看向遠處的夜空，低聲道：「我啊？」他的聲音輕柔，帶著些許自嘲，「我爸媽說，‘卓然’是希望我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1gqMlXDd
我心裡默念着「程卓然」這三個字，還挺適合他的。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o3CMZF8tb
「那你覺得你做到了嗎？」我輕聲問，輕輕抱著膝蓋，眼神緩緩追隨他那略帶迷茫的視線。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fUvtQejH
他沉默了片刻，視線定格在遠處漣漪蕩漾的海面上，隨後他低聲道：「曾經我覺得，讀心理學，當心理醫生可以幫到很多人。但後來發現，在香港即使有心理學學位，也不代表你能執業。所以我放棄了，選擇了成為消防員……其實也沒有什麼太高尚的理想，只是覺得這份工作比較穩定。」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CnJx7jUbL
眼前的他似乎背負著某種未曾透露的遺憾。海風輕輕吹過，他的髮絲在微風中飄揚了幾秒。夜色中，他的側臉彷彿被一層淡淡的孤單和壓力包裹著。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nt2lB9gIs
我忍不住開口：「但我覺得你很棒。」我也被我衝口而出的話嚇了一跳。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55rBi1uN
他愣了一下，轉過頭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oQVV3nrcF
我調整一下表情，抬眸看向Arvin：「我覺得，明白現實後折衷的你，也很棒啊。」我微微一笑，語氣柔和，「而且，消防員可不是誰都能做的吧？你現在的工作幫助了很多人，這樣的你，已經很了不起了。」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i0UEcTZn
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臉上，像是要從我的眼中讀到什麼，嘴角微微翹起，但卻帶著些許未消的困惑。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8mfteeBx
「你真的這麼覺得？」他低聲問，眼中像是尋求某種肯定。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7jKPkHAKb
我點了點頭，毫無掩飾眼神裡的認可與真摯：「當然。你選擇的這條路，讓你成為了能夠幫助別人的人，而這本身就很值得被認可。」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p1Tdaetb
Arvin 沉默了一會兒，唇角的弧度似乎柔和了一些。但那抹笑意裡，仍藏著一絲淡淡的自嘲。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6jCFebeM
「我說過我有一個大我十年的哥哥吧？」他忽然開口，語氣帶著點漫不經心，「他從小成績就很好，大學考進港大，現在也是醫生。相比之下，我就像是一個令人失望的兒子。去英國讀大學也是因為我在香港根本就升不了大學。」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pZSITzQ2U
他語氣淡淡的，像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但我卻在他的眼神裡，看見了一種不易察覺的情緒。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6XKeQ9Kr
「你爸媽……真的這麼覺得？」我試探地問。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YuUGajecU
Arvin 垂下視線，唇角微微揚起，卻帶著幾分苦澀：「我不知道，他們從來沒說過什麼，但有時候沉默比話語更有重量。」他撥開額前的碎髮，苦笑道:「有時我寧願他們罵我。」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DXU3R6hM
夜風輕輕吹過，他望向遠方的維港，眼底的光閃爍不定，像是那些曾經壓在他心底的影子。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B344ZASg
「有時候，沉默會讓人覺得自己像是不存在。」我輕聲說道。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VOqGgMGL
Arvin點點頭，有點像自言自語地說:「我從小就不是聰明的小孩，沒辦法像我哥那樣讀書厲害，選的職業也算不上很體面，我總覺得自己沒辦法讓他們驕傲地在親戚面前提起……所以，久而久之，我好像也習慣了，覺得自己確實不夠好。」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qdwEYvBI
我安靜地看著他，心裡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FtQgjWVb
「可是，你在救人啊。」我輕聲說道，「也許你爸媽沒說什麼，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因為你活下來了，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qQnHCLiWr
他愣了一下，側頭看向我，眼神裡有些意外。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8n7Gg48OA
「你並不需要去滿足所有人的期待。」我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堅定，「而且我覺得，你選擇了這條路，並且一直堅持到現在，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dQKYlqAD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我，過了好一會他輕輕地笑了笑。眼中的柔和和感激逐漸流露出來，像是被這些話語溫暖。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HKaoOVSj
就在這時，海風再次吹過，他忽然伸手過來，輕輕撥開我被風吹亂的髮絲，指腹擦過我的臉頰，溫柔的觸感讓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7GMLn9CK
「謝謝你。」他低語，聲音清晰而溫暖，像是夜裡的光芒。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XQMUWalMQ
我望向他眼底的光芒，這一刻，整個世界彷彿安靜下來，連微弱的海浪聲都遠去，風也變得輕緩。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5glpdWw3D
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在夜空與維港的燈影下，靜靜共享這片刻的溫柔與理解。我們都沒說話，卻又好像說了很多。
ns216.73.216.197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