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淺 - #27

那天晚上後，我想起了很多關於我在英國做交換生那年的記憶。試着從中尋找Anson和Giselle那有點撲朔迷離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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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到英國時，雖然跟身為室友的Giselle關係挺好，但對 Anson 的觀感卻糟透了。倒不是因為他性格差勁，單純是因為，我很討厭出軌的人，而 Anson，偏偏就是個習慣劈腿的。我一直認為出軌是對感情最大的背叛，無論什麼理由，都無法讓我接受。所以可想而知，當時我有多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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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那時候 Giselle 和 Anson 也不怎麼來往，於是我自然而然地與另一個人走得更近—一位比我高一屆、同樣來自香港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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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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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習慣叫他「王子」，這個綽號起初只是個玩笑，後來卻比他的本名還要常被提起。他是個很健談的人，對誰都十分遊刃有餘，不論是在課堂討論，還是在異國的社交場合，他總能自在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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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因為是同一科的，經常一起泡圖書館溫習、趕報告，也是在那段時間，我才認識了 Jus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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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 是王子的室友，兩人幾乎形影不離。偶爾我和王子在圖書館討論作業時，他也會時不時插上幾句。起初我並不特別在意他，畢竟他不像王子那樣健談，也沒有主動與我多聊，僅僅是個偶爾會一起溫習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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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後來，當王子週末去找女朋友時，陪我走回宿舍的人，變成了 Jus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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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數個寒冷的夜晚，我們沿著燈光昏黃的街道走著，英國的夜晚帶著微涼的潮氣，遠處偶爾傳來酒吧的喧囂聲。剛開始，我們只是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後來，聊著聊著，他開始談起自己過去的事情，我也開始對他產生了更深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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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邀請我去他們家吃他做的甜品，也會在平安夜見我孤獨一人，陪我一起看電影。在英國短暫的一年交換生時光，陪伴我最多的除了Giselle，應該就是Justi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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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那時開始，我和 Justin 之間的孽緣，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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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吸引力法則的原故，前段時間剛想起王子，本打算忙完手頭上的工作便約他吃飯。誰知在某個工作忙碌的午後，手機屏幕卻突然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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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回香港也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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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看到熟悉的名字，心底升起一絲懷念。這些年來，大家各自忙碌，雖然偶爾在社交平台看到彼此的近況，但真正聯繫的次數，已經少得可憐。不敢有點惋惜，明明當年大家的關係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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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前段時間要安頓下來有點忙啦～要出來吃個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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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訊息發出的下一秒，對話框便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很快王子的回覆就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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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就等你這一句，叫上 Justin 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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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放鬆的肩膀忽然繃緊，手指僵在螢幕上，視線停留在那行字上許久，遲遲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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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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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挺有趣的，每次當我覺得已經差不多忘掉這個人的時候，總有人會來提醒我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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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在下白泥見面後，我們之間便沒再說過話。當時的場景仍歷歷在目——漫長而沉默的回程車程，窗外是逐漸暗下來的天色，而車內，則瀰漫著一種無以言喻的尷尬與疲憊感。我還記得 Justin 偶爾看向我的眼神，欲言又止，卻終究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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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適合再見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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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打出幾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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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他很忙吧？要不就我們倆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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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分鐘，王子的回覆又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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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他說下星期五晚可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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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那條訊息許久，思緒有些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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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拒絕，會不會顯得太刻意？可如果答應了，真的能坦然面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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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上，我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朋友聚會。但情緒上，卻像有什麼東西被攪動了，翻湧著細碎的回憶，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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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了一口氣，拇指懸在輸入框上，遲疑片刻，最後還是認命地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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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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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發出去後，我卻沒有立刻放下手機，而是盯著對話框，彷彿期待著王子再說些什麼。然而，對話框保持靜默，沒有新的訊息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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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把手機反扣在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試圖重新投入工作。然而，視線落在面前堆疊的膠卷上，腦海卻始終無法回到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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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坐在床上靠着窗邊和Giselle通着電話，「我應該告訴 Arvin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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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Giselle 在電話那頭語氣隨意，「你們又不是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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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總覺得不說好像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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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 Justin 只是朋友吧？見個朋友有什麼關係？」她頓了頓，忽然語帶調侃，「還是說……你其實還對他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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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反駁，語氣急得連自己都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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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 Giselle 輕笑了一聲，「那你心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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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心虛。」我低聲反駁，卻發現自己說得沒什麼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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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覺得，好像應該跟他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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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a，你要搞清楚一點。」Giselle 的語氣難得認真起來，「如果你是因為 ‘應該’ 才想說，那這個 ‘應該’ 是誰定的？Arvin 有要求你報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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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問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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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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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對了。」Giselle 聳聳肩，「你說的 ‘應該’ 只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壓力，或者說，你潛意識覺得這件事對 Arvin 來說有可能是一種‘隱瞞’，才會猶豫要不要主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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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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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你真的完全沒感覺了，這不過是普通的朋友聚會，有什麼不能說的？」她頓了頓，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除非……你內心深處，其實還是覺得這場見面，對你來說有點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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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沒有！」我語速飛快地反駁。「我只是⋯⋯」我深呼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希望Arvin知道了會誤會我還對Justin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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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看來某人，很上心啊？」Giselle打趣的聲音傳來，我被調侃到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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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後，我盯著螢幕好一會兒，指尖無意識地在桌上畫著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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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Justin，不會改變任何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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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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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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