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承恪微微一怔,看着陳蕤的神情有着收不及的驚訝:「你很少反應這麼快的——是因為我禁止你看賽馬嗎?」
陳蕤胸口一痛,無法看馬仔的絕望讓他再也坐不住,他打開雪櫃拿出那隻無腿冰鮮雞,再拿上砧板和牛肉刀坐回周承恪面前,邊斬雞邊反駁:「我反應一向不慢。」
「……」
周承恪看着陳蕤的突然斬雞,一個語塞。
宋啟克倒沒有語塞,被反覆要脅的人——不、鬼,總會有反抗的一天,更別說他後知後覺意識到有周承恪在這裡當緩和劑,他頂着附身體同類被虐待的恐懼,對陳蕤厲聲指控:「你、你不能將自己的怨氣發泄在他鬼身上,這種要不得的行為必須立刻停止!」
咔。
陳蕤一個正眼也沒有給宋啟克,他加大他斬雞的力度,雞胸被他狠狠分成小塊,他還放下了狂言:「這裡有攪拌機,不知能不能把雞肉攪碎。」
「啊啊啊你、你瘋了——」宋啟克被陳蕤的狂言嚇得尖叫,飄在空中撞來撞去,斬成塊都算,居然還想攪成蓉,這人還有心嗎?
「……宋啟克,你給我回雪櫃。」周承恪看着這一人一鬼的耍寶覺得是時候跳出來制止,陳蕤眼底沒得看賽馬的哀怨沒散掉、又拿着刀,他於是便拿另一位開刀:「見不着就不用怕了。」
「周承恪,你這是包庇粽哥,這——」
「我叫你回雪櫃。」周承恪瞇起眼:「別讓我說第二次。」
若是這二人到同一陣線,那宋啟克就只能洗洗睡了,他掛着兩條委屈的淚在雪櫃裡頭思考鬼生,周承恪看着依舊沉迷斬雞的陳蕤,決定直接忽略他的行為繼續話題:「我是有順便查過,環灣海底隧道的CCTV確是外判給保誠保安負責維修保養,但——的確如你所說,那裡鏡頭多的是,想避根本避不到。」
「所以他只能安排信徒自殺。」陳蕤同樣也沒有望周承恪,他只看着他刀下的那隻雞:「那我們接下來怎辦,放宋啟克在隧道入口二十四小時發光,給隧道招運讓試圖想死在那裡的人死不掉?」
「……」
周承恪再次語塞,宋啟克已經被他趕入雪櫃,陳蕤還不放過他?
「我在回來途中買了些變裝工具,我有經驗,絕對比你那隻三腳貓好。」
他決定忽略對方斬雞地忽略對方的提議,伸手指了指他放在門口的大包細包,他將安排好的計劃道出:「環灣海底隧道既是下一個犯案地點,而我們又要搶先立功,那就只能靠自己——我們去現場觀察,找出所有可行的『意外』再研究如何提前防備。」
陳蕤斬雞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周承恪,對方繼續道:「如果你上司在單位內把那人名冊找回來,他早通知你了,他沒有這樣,說明我們現在一個和邪教有關的活口都掌握不到,這次——絕不能讓人死掉。」
「好。」
陳蕤應了聲,放下牛肉刀就去翻那些大包細包,說實在,他是抱着周承恪比他有多厲害的心態去翻的,然而當他拿出假髮和女性內衣時,他沉默了。
「不准投訴。」周承恪搶先在陳蕤發言前開口:「外頭現在盯的是身為男性的陳蕤,你扮成女人,被發現的機會大大降低,這是為你好。」
兩個半小時後,深深感受着周承恪為他好的陳蕤站着環灣海底隧道一個街口外的行人天橋,額頭和脖子滿是熱出來的汗。
他沒有抗議,服從指令偽裝性別,為此連梁業給他的骷髏耳骨也除下留在了安全屋,環灣海底隧道附近就是金融區,穿上闊西褲和高領襯衣後,他就成了長髮及腰棕眼影的貧乳上班族。
一個下班逛過來的「女性」,完全不會引起他人特別注意。
「不要這麼大力。」陳蕤扮成女性,周承恪自然是扮演起女性……的男朋友,他看着對方粗魯的擦汗動作,忍不住皺眉提醒:「粉會掉。」
「你來披長髮穿高領試試,熱死了。」
「現在被……的又不是我。」
「叫宋啟克滾遠點,光照着會熱。」
「……他沒有發光。」
陳蕤顯然是真的熱得厲害,說出來的話全部帶刺,周承恪體諒對方辛苦沒懟回去,他只是抬眸瞄了跟着他們身後、無辜被射了一槍的宋啟克,暗示這鬼別飄到不悅粽子的視線範圍內。
宋啟克除了忍着心裡苦照辦,還能怎樣呢。
陳蕤擦着擦着終於到意識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決定任着汗在身上流,再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落在眼前的鐵蛇——不,隧道入口上。
正如照片見着的一樣,配着那個抽風頂蓋的隧道活脫脫就是個蛇頭,隨着入夜亮燈,蓋下發着替司機指明前路的光,排隊入隧道的汽車的停不了地排出廢氣,灰色的煙霧飄散在蛇嘴之下,強大嘴的蛇頭進一步進化,成了吐着毒氣的喉嚨發光科幻蛇頭。
站在這麼一個蛇頭前,陳蕤不用半秒,就覺得非常不愉快。
他努力告訴自己肖恩的設計不是走蛇型風格,但——有些東西一旦看像,要移除就不容易了。
「辧公室就設在入口前二百米左右,晚上這個時候還亮燈,應該就是二十四小時有職員當值——如果這麼巧合有人急救牌,真的有可能把傷者救回來。」周承恪見陳蕤的目光順向隧道,馬上便跟人進行地型分析:「所以,要自殺不可能在入口處搞。」
「也不可能是出口處。」陳蕤跟着接口,先不說隧道出口有沒有辦法室,肖恩很神奇只把蛇頭安在這邊,至於另一邊則是回歸平凡甚麼也沒有弄,蛇亞應該不會理會。
「那只能是隧道中間。」
「也有可能是辦公室。」陳蕤指了指隧道邊的只有三層高的大樓,正門口連着巴士站,不是員工也能走過去:「找個理由説等巴士期間肚子痛想借個廁所,在人情上裡頭的人不會拒絕,進了廁格再來個吊頸,便是古力強案的翻版。」
被太過勾眼球的隧道入口吸引,周承恪居然忘了附近範圍同樣也能當死亡現場,他順着陳蕤的話望向大樓,觀察了幾秒訝異開口:「果然是要來才看得到——那個蛇頭是連着海旁那邊的行人路,在辦公室大樓後方過小馬路的那條。」
「平白沒事誰會在行人路裝CCTV,如果要在最貼近隧道的位置行兇,那裡完全就是理想之地。」宋啟克突然插嘴加入討論:「不用找了,那裡近九成機率會出事,我們過去看看。」
「……」
「……」
「……怎麼了,你們兩個看着我不說話甚麼意思?」
「你甚麼時候被獲准加入討論了?」
「你是因為粽子斬雞嚇通腦子變聰明了?」
兩句有若歧視皇族精氣的話同時在周承恪和陳蕤嘴裡吐出,宋啟克氣得倒抽一口大氣,這裡沒有牛肉刀、也沒有用來示範下場的冰鮮雞,他可以放肆指着二人鼻子罵:「我不喜歡這個位置,這麼大個蛇頭張着嘴,一口就能把雞吃掉!」
懂了,原來是出自雞身的恐懼。
陳蕤動了動嘴巴,原來說些甚麼嘲弄一下宋啟克,但實在太熱了,話還沒說出口他便放棄。
二人一鬼於是轉身下了天橋,周承恪有車牌但沒買車,可想着今天也許要進隧道視察,在今早外出時順便多跑趟租了輛車回來,也是因為這樣,原來需要走路十多分鐘才走到的行人路,他們駕車沒三分鐘就到。
「我不想下車,熱。」
「我關冷氣了,給我下車。」
行人路沒有甚麼好看的。
一條大概是由商業區築過來通往不知哪處的海邊小路,闊得只容得兩三人並排走過,紅灰黃三色混磚鋪在地面,頗有些凹凸不平,朝馬路外彎出去的巨塊堵了某個中心位置,是那個懸空蛇頭連接回地面的落地點。
「我現在知道那些草是怎樣打理了。」周承恪指着巨塊上的某道鎖上了的梯子:「原來從這裡爬上去的。」
梯子的位置剛好建在巨塊的中間,從馬路、車子那邊望過來完全看不到,陳蕤瞄了瞄左右無人的行人路,道:「那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當然要……」周承恪應了聲,手腕上的智能手錶剛好彈出來了最新的一條通訊,他瞄了瞄眼眸瞬間轉暗,隨即將手錶收進褲袋再裝作沒事:「這梯三兩步要就能爬上去,但動作還是要快,戶外地方不知誰會冒出來。」
「知道。」陳蕤點頭應了聲,眼眸和平時沒神般沒有半絲波動——即便他清楚瞄到周承恪那句,他也沒有發難,依然沒有半絲波動地繼續他們原來的計劃。
——「劉Sir: 你們實際位置是?我找不到你。」
陳蕤:準備要見家長了,有點緊張
周承恪:……他是我上司,不是我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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