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尚淺 - #38

我生日的前一天，Arvin 約了我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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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貼心地選了一間日料餐廳——那是我曾經在聊天時隨口說過，很想試試看的 Omak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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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吧台前，旁邊只有一兩桌客人。燈光昏黃而安靜，師傅動作俐落地擺盤，氣氛靜謐得有點像一場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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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這間餐廳啊？」我一邊將熱毛巾輕輕覆在指尖，一邊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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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看我，只是淡淡地說：「記得。」然後一邊將我不太喜歡的山葵偷偷挪到自己那份裡去，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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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把注意力裝作放在手裡的熱茶上，但嘴角揚起了一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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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上到最後一道時，Arvin忽然輕輕清了清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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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師傅從料理台後端出一碗日式焦糖布甸——焦糖層薄薄閃亮，顏色十分濃郁。而在布甸正中央，插着一支小巧的蠟燭，火焰正安靜地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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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轉頭看向Arvin，他並沒有笑得很誇張，只是微微一挑眉：「沒有蛋糕，不過這個應該也合你口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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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眼眶有些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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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替我們拍了張照片，那瞬間的燈光閃過，我想我大概會記住很久。布甸入口即化，帶着焦糖的微苦與牛奶的柔滑，甜得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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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我們一起走回巴士站，街道上是連綿不絕的街燈，時間像影子一樣被拉得很長。路上沒說太多話，但氣氛不覺得尷尬，反而像一種默契的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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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巴士站時，我正準備去排隊，Arvin忽然伸手拉住了我，聲音輕輕的：「欸——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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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地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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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從身上的帆布袋中拿出一個中等大小的禮盒，用牛皮紙包著，綁了一條簡單的麻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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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日不是明天嗎？」他語氣淡淡的，語尾卻藏著一點掩不住的期待，「送你的，提前一點，因為我不確定你明天會不會被人約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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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捧在手裡的瞬間心跳有點亂——紙盒還帶著餘溫，像是他剛才一直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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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開看看嗎？我剛查了，下一班巴士還有十七分鐘。」Arvin摸了摸後頸，有些不確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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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嘴角忍不住翹起來，在他面前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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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盒一打開，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我們某次一起喝咖啡時，我隨口說過「這個壺的形狀好漂亮」的那款手沖咖啡壺——霧面深灰色，線條簡潔，木質的手柄乾淨溫潤，漂亮得像一件日常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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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有時會在家沖咖啡嗎？你好像還缺一個像樣的咖啡壺。」他看着我，語氣輕輕的，「之前那個沒手柄就不要用了吧。燙到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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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望着那個壺——不只是因為它的樣子，而是他記得那句我自己都忘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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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又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布質拉鏈袋，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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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陣子去了個咖啡掛耳包的工作坊，老師說可以自己挑豆子、烘焙、磨粉。我不太懂這些，就挑了一些你可能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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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去，那些小包裝的掛耳咖啡包上貼著他用鋼筆寫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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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iopia - 桃子、花香、莓果 / Sunny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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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temala - 可可、堅果、黑糖 / Rainy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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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hiopia Natural - 草莓、桃子、微酒香 / Lonely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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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mbia - 黑巧克力、焦糖、莓果 / Afternoon De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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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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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幾個包裝，我的心一點一點被填滿。那不是送禮物的感覺，更像是有人把我不說出口的喜好與日常，安靜地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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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說不出話來，低著頭半天。直到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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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說，每到下雨的午後都喜歡喝一杯咖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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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下，像是認真組織過語句才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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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某個下雨天打開它的時候，會想起我，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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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捧著紙盒，一時之間什麼也回不了，只是望着他，眼神亂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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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巴士來了，我像夢遊一樣上了車，腦中還是一片空白。直到坐下來，我才發現，手心竟然還在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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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懷裡的紙盒，緊緊地把它抱在胸前，嘴角不自覺地掀起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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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週末，剛巧是一個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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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細細密密，像是誰不緊不慢地撥弄着風鈴，將整個下午的時光拉得很長。雨粉輕柔地落在窗沿，帶走了暑氣殘留的煩躁，空氣裡只剩下溫涼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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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去妨礙父母去約會的我，一個人躲在家裡渡過了休閒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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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窗外為了避雨而狼狽地到處奔跑的人們，我舒服地盤腿坐在沙發上，拿出那個霧面深灰的咖啡壺，擺在茶几上，手指輕輕滑過木質手柄，心裡泛起一點不知從哪裡來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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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櫃子，選了那包標著「Rainy Day」的掛耳包。Guatemala 的豆子，Arvin寫的：可可、堅果、黑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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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裝紙邊角已經有點捲起來了——那天之後我其實翻看過好幾次，每次都沒捨得泡，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寫的字，想像他當時選豆時皺著眉的樣子。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8SN4mgM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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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沖下去的那一刻，香氣緩緩升起，像霧一樣籠罩整個客廳。熱水緩緩注入，沖壺裡冒出一圈一圈細密的氣泡。我靜靜地看著那一汪深色的液體滴落，沒開音樂，沒說話，整個空間裡只有水流聲和雨聲。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9w0EBX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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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杯子走到窗前，看着雨絲貼在玻璃窗上。忽然想起那晚巴士站下，他說——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unqkPi6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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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某個下雨天打開它的時候，會想起我，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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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的暖意穿過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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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想着: 那天我沒有來得及說，謝謝你。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kOJjZfEb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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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成功了。因為⋯⋯ 我現在，真的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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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要送一份怎樣的回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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