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有魚 - 章三十九給我妳的手

唯恐刺客還有餘黨，因此他們離了官道繞路，多花了半天的時間才抵達臨安城，二夫人與杳水在馬上已經餓得頭昏眼花，待回到趙宅門前，更是走不動直接被下人給抬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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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芷等在門前，似是看見趙有瑜安然無恙的從馬車下來，偷偷鬆了口氣，而後又見謝應淮亦從馬車上下來，臉色變得難看，咬著下唇轉身進到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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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牽著馬走過來，謝應淮還得進宮一趟向崇光帝稟報漳縣一事，無法多停留，趙有瑜朝他福了個禮，垂頭溫婉地模樣，「多謝侯爺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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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裝模作樣讓人不覺心波蕩漾，謝應淮情不自禁伸出手，欲撫她臉頰。喻南岳眼疾手快，以未出鞘的劍柄輕敲攔阻，聲音不大，卻鏗然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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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視線在空中交會——一人淡漠如冰，另一人冷峻如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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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挑眉，斜睨喻南岳，「妳這護衛盡忠職守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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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南岳不答，只將劍橫在身前，意味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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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一句「她不是你能碰的」，卻每一寸動作都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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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堅持逕自收回手，卻是朝著趙有瑜道：「給我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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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庭廣眾之下，許多雙眼盯著，趙家二娘子與陽都侯這對冤家之間有何火花，她看著他，那一瞬眼波微顫，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慢慢、穩穩地，將手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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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南岳眉心一動，未出聲，卻下意識握緊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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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在她的手掌心中放了一只拇指大的鳥型哨，語氣放柔，「妳若吹哨，不論是刀山火海，我都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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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極輕，像怕嚇著她，又像怕自己情意洩得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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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垂下眼瞼，緩緩收緊掌心，還未開口道謝，謝應淮已然轉身俐落上馬，欲要往皇宮方向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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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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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細微的喊聲，謝應淮拉緊韁繩，扭頭看她。素衣襯得她纖細，卻站得筆直，如風中一株鳶尾花，美得絲毫不張揚，卻又令人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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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太醫院興許備有白毫烏龍可飲，侯爺不妨去太醫院討一盞。」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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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微怔，眼眸深了一寸。白毫烏龍，四月天。這不是尋常人會說出的組合。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wE7tLcn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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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隨即微不可察地勾唇，「那我可真得去討一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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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響起，他與穀雨消失在熱鬧的長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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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咱們就這麼輕易把線索告訴陽都侯嗎？」阿春攙扶著她上階，小聲道：「這等事，被多一人知曉，便多一分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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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垂眸，指尖下意識摩挲袖中的鳥哨，那東西小巧至極，卻像一塊燙鐵，沉甸甸地烙在她掌心，也燙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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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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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把能號令燕雲鐵騎的信物交給了她，連半句保留也無。那一刻，她竟覺得自己所有的防備、試探、遲疑，都變得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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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他從不曾懷疑過她，反倒是她，一次次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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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信他。她甚至懷疑，自己從很早以前就已經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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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也知道——信，是一場賭。而她賭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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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喧囂聲漸遠，趙宅朱紅大門關起，趙有瑜未發一語，袖中鳥哨沉如磐石。阿春識趣地不再多言，只默默攙扶著她穿過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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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影掠過衣角，有人斜倚在月洞門旁，青衣少女迎面而立，是趙有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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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早等在此地，腳下梅影鋪開，眼神明明定定，卻又閃著些忐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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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福了福，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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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我阿娘說……妳們在回程途中遇了刺客。」趙有芷道，聲音低了一些，眉間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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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吃不准趙有芷這話什麼意思，淡淡一笑，目光掃過她，語氣溫和得幾近無波：「多虧侯爺護送，安然無事。讓妳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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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不是我阿娘派去的。」趙有芷很快地說，神情略微不自然的撇過頭，似有難堪，卻又一口氣替二夫人辯解道：「妳想想，若真是我阿娘派的，怎麼會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所以……不是我阿娘派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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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抿嘴一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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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是蠢了點，但還沒蠢到無藥可救的地步，為了殺她還把自己搭進去，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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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趙有瑜說知道，趙有芷很快的吁了口氣，像是也把心中的一口濁氣給吐出，舒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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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吃了沒？我去給妳帶點客來軒的飯菜。」趙有芷轉身後又想起什麼，隨即又轉頭叮囑，「可我阿娘那頭給妳送的，妳一概不准吃。」青裙飛揚，人便風風火火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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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湊上來，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低聲道：「這三娘子……到底是有幾分真心，還是幾分掩飾，屬實看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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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收回目光，趙有芷還不至於讓她們費心，她和阿春一同回到了聽雨小苑，她有些倦怠睏意，交代了阿春幾句，便脫了外衣上榻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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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轉西，聽雨小苑靜靜沉在午後光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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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另一端，謝應淮卻無閒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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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後他也沒閒著，並不急著進宮，去漳縣調查水渠的事雖接的是密令，可王縣呈偷工減料與誣陷朝廷命官的事很快就會傳回京中，在此之前，他必須做足準備，不求一舉擒王，或可一箭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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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回到陽都侯府時，天色已近黃昏，府門處早有下人候著。張叔眼尖，忙迎了上來，神色間難掩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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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這些日子在外，可還安好？」張叔接過他手中的披風，目光細細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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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府中可安？」謝應淮邊行邊問，聲音冷靜，腳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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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連忙點頭，「一切妥當，只是沉魚小娘子心經抄完了，來向老奴問過幾回侯爺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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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搞什麼鬼？打探咱們侯爺的行蹤向太后報備不成。」穀雨嗤鼻，上回沉魚早早替他們備起白縞的事還令他記憶猶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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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一抹粉色衣紗在牆角邊晃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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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還是早些處理得好，免得——」謝應淮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那處牆角，「……未來的侯夫人看著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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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不變，眼底卻像是泛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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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讓她去好好照顧一下我們的『客人』，可別讓我們的客人有任何的閃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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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勒。」穀雨腳下生風，立刻下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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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倒是難得見謝應淮這般心情愉悅的模樣，不由得也笑了笑，「那侯爺，老奴是否也得先收拾起未來侯夫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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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微一頷首，如沐春風的笑意清清淺淺，「這倒不必急，總歸人跑不了。」接著吩咐道：「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入夜前去一趟忠義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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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應聲是，轉身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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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九 給我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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