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面一陣明滅，巨大黑犬旋即出現在眼前，正是名為滾地魔的鬼怪。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W9JpvgEO
面對以四足著地，無異普通犬隻的鬼怪，陸清芳盡可能保持鎮定，毅然向滾地魔下達指令。
「滾地魔，展開結界。」
滾地魔起初站定原地不動，隔了幾秒才低吼一聲，轉身面朝鯊鹿兒的方向，仰頭發出長嚎。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GzgOlSJF
以黑色犬身為中心，周圍景物迅速轉變著，侵蝕原本日月湖的幻境，將其轉變成為黃昏中的臺灣神宮，那座位於劍潭的神社。
（……太好了……）
前些日子特訓時，陸清芳總算解開誤會，向滾地魔澄清自己沒有偷走【天狼神鏡】，而是偶然在家中倉庫拾獲祂主人的失物。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QCs168EV
滾地魔雖然半信半疑，但至少現在的祂願意提供協助，讓陸清芳心下鬆了口氣，得以聆聽殷百川有如置身事外，評論眼前的戰況的說話聲。
「土屬性的滾地魔，能夠抑制水屬性的鯊鹿兒，只要運用五行生剋的道理，祂們所使用的幻境結界也會彼此消長。」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54ebLzp6
「也就是說，鯊鹿兒的力量被削弱了？」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49GcahIP
「眼睛是個好東西，你可以自己用看的。」
心知爭執對局勢沒有幫助，陸清芳將視線轉回戰場，發現滾地魔的結界所到之處，燕子魚一隻又一隻殞落地面，轉瞬間消失無蹤。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iz8TbaiN
不僅如此，由於日月湖的幻境遭受侵蝕，鯊鹿兒不得不在湖心亭消失前跳下屋頂，迎向眾人的鹿臉乍看沒有變化，卻隱隱約約透過空氣傳來惱怒之情。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pMnphCDjI
下一秒，鯊鹿兒鎖定了身材嬌小，所在位置遠離群眾的潘茉莉，頂著鹿角便朝落單之人衝撞。
「不要小看人了！」
潘茉莉喝斥一聲，躲過攻擊並舉起番刀，毫不猶豫朝鯊鹿兒揮下，削去對方有如樹枝的雙角。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C5xllnYp
儘管失去主要武器，鯊鹿兒沒有因此喪失戰意，而是抬起前腳一陣猛踢。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OZLwFRAV
潘茉莉不慎中了突襲，被踢中的她揮舞番刀逼退對手，在受到重創前及時後退，有些踉蹌仍勉強站穩腳步。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etF4Ilgvg
一反先前的閒適，殷百川立刻取出符咒，夾在指縫低聲喃念咒語。
「速速現身──麞妖！」
小型鹿類伴隨著啼泣現身，吸收火焰之力讓體型變大，緊接著衝上前線支援潘茉莉，不讓鯊鹿兒有機會靠近她攻擊。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QKRPCWeu
然而，不同於應付白馬靈的時候，麞妖的攻擊都是擦身而過，遲遲無法對鯊鹿兒造成傷害。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Pl3PfaCr
陸清芳暗暗握緊雙手，反射性看向身邊的華巳，只見對方輕輕點頭，於是揚聲對滾地魔命令道。
「滾地魔，攻擊鯊鹿兒！」
滾地魔得到命令，瞬間跳躍到半空中，有如車輪一般不斷翻滾。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aesGKVri
藉由離心力的幫助，配合高處落下的重力加速度，滾地魔化作漆黑旋風，往鯊鹿兒直撲而去。
『呦──呦──』
鯊鹿兒遭到三方夾攻，躲過潘茉莉的番刀，險險避開麞妖衝撞，還要面對滾地魔的獠牙。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uEy0FytsW
猝不及防，犬牙深深陷進鯊鹿兒的咽喉，讓祂發出無聲悲鳴，滾倒在地面抽動不止。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mlQIuvMj
無法直視的陸清芳看向旁邊，發現華巳不只表情凝重，甚至還緊緊咬著下唇，似乎在竭力忍耐著什麼。
「華巳大人，您還好嗎？」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AGcLTgRy
「沒什麼，拿出神鏡吧！陸清芳。」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6depNjBkR
「……好的。」
如果對方不想說，自己並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何況現在還不是時候。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3yQ9H7sts
陸清芳擱置心中疑問，遵照華巳的指示取出【天狼神鏡】，將鏡面對準了鯊鹿兒。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R2Ou1xsy8
一反先前異常，華巳口中念念有詞，踏著穩重的步伐邁向前方。
『人含道善命報名親 子倫元因心顯煉忍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1GkpH6QEp
君主豐位臣私盜勿 男田畠耘女蠶続織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BP9eQqvYO
家饒栄理宜照法守 進悪攻撰欲我刪』
華巳念完最後一個字，神鏡泛起刺目光芒，照射在倒臥地面，無力反抗的鯊鹿兒身上。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gaCWlRBG
景物被白光吞噬，強烈情感襲向陸清芳，讓意識飄渺的他看見蓊鬱山林，以及地上躺著一隻被野狗撕咬、渾身都是血的梅花鹿。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DLEewHkS
就在這時，有個身穿古代服飾的中年男子介入，趕走野狗後蹲在梅花鹿身旁，親手撕下衣物為牠包紮。
『吾必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中年男子輕摸梅花鹿，拍了拍生在牠脖子上，一塊像是梅花的白色斑紋。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15SNSkHM
確定包紮好傷口，中年男子起身離開，身影逐漸走遠。
『──萬生！不要丟下我，萬生！』
當梅花鹿出聲呼喊，場景隨即轉到一座古城，只見中年男子站在城門前，獨自面對官兵的威脅。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IcKfnetMo
帶領眾多士兵，為首的高官走上前方，厲聲質問中年男子。
『逆賊戴萬生，你為何率眾造反？』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I3wcdWdD
『這是吾一個人的意思，與平民百姓無關。』
高官聽完怒不可遏，命令部下處決中年男子，隨即有人舉刀往他的脖子揮下──
（這是鯊鹿兒的記憶嗎？）
在清朝的時候，臺灣有位地主名叫戴潮春，因為不滿官員腐敗而起兵造反。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9GxH8tCu
然而己方兵力有限，加上作戰接連失利，戴潮春最終選擇投降，被處以斬首示眾。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9AmrIkStV
陸清芳恰好知道，戴潮春的別名是「萬生」，這正是梅花鹿──鯊鹿兒所呼喚的名字。
「嘖，竟然還有力氣反抗？」
聽到華巳的聲音，陸清芳猛然回神，發現眾人站在臺中忠烈祠前方，鯊鹿兒依然躺在地面，並沒有被轉化成為【靈石】。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hKOijbJSq
眼看少年高舉雙手，打算給予致命一擊，陸清芳連忙喊住對方。
「華巳大人，請等一下！」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kMcMOiY3
「怎樣？」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mpfULTFa
「讓我試試看，拜託您了。」
陸清芳在眾人環視中，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方，在鯊鹿兒身旁蹲下。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eJuHffQ2
猶豫了幾秒，他有些不確定地伸出手，輕輕撫摸那佈滿白色星點，卻沾上鮮血的褐色毛皮。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mmxUbAKYD
掌心底下的肌肉為之一繃，如實反映出鯊鹿兒的情緒，就像陸清芳自己一樣緊張。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ImFfI1gb
回憶先前所見的場景，陸清芳找到了那塊生在鹿脖子上，形狀彷彿梅花的白色斑紋，格外慎重地拍了拍它。
「鯊鹿兒，你……要好好保重。」
即使在瞬間感受到溫暖，接觸鬼怪特有的刺骨寒意，終究無情籠罩陸清芳的全身，讓他有如置身冰庫當中。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i359CNWxC
精神逐漸渙散，視線也開始矇矓……陸清芳在最後看見的是，淚水緩緩從鯊鹿兒的眼眶滑落，悲戚的呢喃聲隨之傳入耳裡。
『你都不在了，到底要我怎麼保重？萬生──』
無法解答對方的疑問，更沒有沒有餘力可以回應，陸清芳的意識就此沉入黑暗。
※※※
那是發生在陸清芳大學一年級，跟華巳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e514z6QN
前一天受到鬼怪侵擾，導致隔日起床感到身體不適的他，還是打起精神去學校上課。
（頭……好暈……）
總算撐過上午的課，午餐時間的陸清芳完全沒有胃口，身體狀況也越來越走下坡。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2jhXoYAn
頭昏眼花，橫豎沒辦法繼續上課，陸清芳被迫請假回家，腳步虛浮地返回住處。
『陸清芳？』
直到少年的嗓音扎入腦袋，陸清芳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在昏沉中抵達家門口。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CzKvbqW0
陸清芳有如醉漢一般，搖搖晃晃踏進華巳為他敞開的家門，筆直走向位於二樓的房間。
（只要……睡一覺就會好了，跟以前一樣……）
不只遭到父親責打，綁在柱子上著涼發燒的那次，陸家一向認為孩子生病是小事，不要隨便打擾大人。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8dMM7rbG
久而久之，陸清芳已經習慣忍耐，比起說出實情反被責怪，能夠假裝沒事是最好的。
（不會有事的，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沒人有義務照顧自己，也不需要有人陪伴在旁。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8iukqHCI
不管人類或鬼怪，接觸外界往往伴隨著傷害，給他帶來更多痛苦。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1dKGG6eH
比起給周圍帶來困擾，不如消失在沒人知道的地方，就什麼都不需要煩惱了。
『──咦？』
陸清芳甦醒之時，聞到了溢散空氣中，使用爐灶燒飯的特有氣味。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DEx1PoZ2i
躺在床上的他往門口望去，恰好撞見華巳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放了盛裝稀飯的瓷碗。
『你醒啦？』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8A7QxsSt
『嗯……』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XCrWCy7YD
『要不要吃東西？』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btkI3343k
『……好。』
物價高騰的現在，大學生根本沒有閒錢吃白米飯，陸清芳乾脆將家鄉寄來的米收在櫃子深處，作為儲備糧食以及來日有急用時可以變現，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用場了。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mOnvSYpmM
陸清芳端起瓷碗，低頭便看見燒焦而呈現微黃的稀飯，有的蕃薯籤也煮到邊緣焦掉，讓人不敢期待它的味道。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zo6Ee4Lr
饒是如此，元氣大傷的身體急需補充營養，陸清芳於是用湯匙舀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將它送入嘴裡。
『喂，怎麼不說話？很難吃是不是？』
就算說客套話，這碗稀飯的滋味也是讓人不敢恭維的，陸清芳在內心暗想道。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SyQJOE4O
奇怪的是，隨著水氣讓眼前景物變得模糊，帶著焦味的稀飯越吃越嘗不出味道，唯獨在心中留下溫暖的記憶，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陸清芳。」
當他睜開眼睛，滿臉愁容的華巳隨即映入視野，一如至今的他總是為陸清芳擔心。
「華巳大人。」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laTsMsYM
「幹嘛？」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mj5RZ4VU
「現在幾點了？」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508PwXiC
「嗄？幾點又怎樣？」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LlEY04P4B
「姚洸他們的表演是晚上七點開始……」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yIBdUfKq
「你真的學不會教訓耶！先擔心一下自己好不好？」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BehiAFpj
「呃……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陸清芳被人提醒，有些心虛地看向對方，正好見到華巳猶帶怒容，卻又放鬆的矛盾神情。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fmwmQ6xH
片刻過後，華巳煩躁地撥開瀏海，直視著陸清芳開口詢問。
「為什麼要主動接近鯊鹿兒？你不覺得害怕了？」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blfxKD2Q6
「害怕什麼？鬼怪嗎？」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F9Lj1BLXW
「剛認識的時候，你連發燒都不想待在家裡休息，是因為我吧。」
明明說話的是他本人，華巳彷彿被話語所傷，臉部表情變得有些黯然，必須勉強自己才能繼續說下去。
「擔心你會害怕，我才不敢說出神鏡的事情，為什麼你偏偏就是……」
要是知道隨身攜帶銅鏡，實際上等同把蛇妖帶在身邊，自己肯定會嚇得不輕，也難怪華巳必須隱瞞真相。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YM1D4CqD8
念及至此，陸清芳不免啞然失笑，對著華巳搖了搖頭，盡量放柔聲音說道。
「華巳大人，人是會改變的。因為遇見了您，當我面對鬼怪的時候，不再只是覺得害怕。」
身為弱小的人類，每天必須戰戰兢兢地生活，深怕一不小心就遭受侵犯，被鬼怪奪走身體的控制權。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uY0z07jA
然而，非人之物不全是危險的存在，譬如眼前的華巳實為蛇妖，仍用時間與行動證明了這件事。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GJCkDNG7
正因如此，被溫柔對待過的自己，沒辦法坐視鬼怪受到傷害，就如同無法對人見死不救。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N9HjZ7Wj
畢竟無論人或非人，都可能對他者造成傷害，也可能是被傷害的一方。
「我不只相信華巳大人，同樣想試著相信那些鬼怪，祂們心中存在好的一面。」
說到底了，現在的陸清芳也不敢肯定，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否正確，只是學著華巳怎麼照顧他，試著去了解、善待未知的異類而已。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UkDngF4O
就算原本是純粹的模仿，或者環境促成的改變，時間久了也會成為生命的一部分，從仿製品變成真實的存在──他是這麼希望，也是這麼相信著。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Cc5PjLCm
聽到陸清芳這麼說，華巳重重地嘖了一聲，最終還是在無奈中吐露實情。
「門票我拿給潘茉莉跟殷百川，叫他們代替你去看表演了。」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IpEtCjaDC
「咦？可是……」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NgEYnBuc
「發燒的病人，吃完稀飯就給我躺平，好好在床上休息！聽到沒有？」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hu99CLbc
「……是。」
讓華巳為自己擔心，陸清芳已經有錯在先，不敢再繼續反抗下去。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2oamXUB71
陸清芳稍微打量周圍環境，發現自己回到了借住的地點，位於耶穌聖心堂的傳教員宿舍，空盪盪的房間就只有他跟華巳兩人。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KRqumwD4R
就在這時，華巳不知道怎麼變出來的，將一碗稀飯端到他面前，示意陸清芳接下瓷碗。
「拿去，吃了它。」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wJlxrGTK
「謝謝您，華巳大人。」
陸清芳舀了一匙稀飯入口，米飯熬得綿軟配上微甘的番薯籤，味道遠比當初來得正常許多。
「您煮的稀飯真好吃。」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MiPXo4Aa7
「哼……那還用說，我是修行過的。」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華巳肯定花了不少時間練習，才有辦法煮出人吃的料理吧？陸清芳有些想笑，表面仍然不動聲色地喝著稀飯。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Ip1a9RK2c
正當靜謐的時刻，宿舍房門傳來克制的敲擊聲，似乎有訪問者在外面等待。
「我可以進去嗎？清芳弟兄。」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mAgNiwqu
「好的，請進。」
來者並非別人，正是委託陸清芳回收各地御先靈，代表羅馬教廷來臺的神父，江瀚森。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2KKz2gViT
江瀚森開啟房門，知情的他對華巳點頭致意，隨即轉向陸清芳說道。
「清芳弟兄，近日八卦山頻傳妖異之事，可否委託您和神鏡守護者，親自前往當地調查呢？」3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Sk5jFINJ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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