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搖滾編年史 - 37. verse 3-4

乘著選秀節目的東風，沒有出道就爆紅的一方通行，翻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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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名是一款濾鏡，不管你看世界或別人看你，風景就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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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不被公司看好，以各種藉口推託沒拍音樂錄影帶的＜前方斷崖＞，應廣大聽眾想在KTV唱到這首歌的要求，緊急補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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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城是企劃出身，如今又是該團經紀人，建議公司讓他們再錄個新版，找選秀冠軍合唱，創造雙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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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方面只差沒舉雙手雙腳贊成，最後決定，趁勢發行收錄合唱曲、贈送新MV的改版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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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樂團的優點在此時突顯：省錢又省時。不用花大錢求爺爺告奶奶，也不用拿著愛的號碼牌苦等詞神詞聖臨幸。製作人一聲令下，他們得在一週內完成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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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斷崖＞跟其他曲目不同，這是十多首備選裡，唯一一首先有詞才有曲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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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寫在陳子澄國二那年，是他人生中第一首歌詞。那時他遭逢父母離婚，這首發洩情緒吐露心聲的歌詞對他意義重大，隨年紀增長不斷潤飾修改，主旨未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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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無路可走，前方卻是斷崖，跳是死，不跳也會死，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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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林晴河去書架上找東西無意間看到這份歌詞，聽他簡單交代後，堅持要收進專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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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不久的主唱眼神發亮，「人生第一首歌，收進人生第一張專輯，不是很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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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從沒打算發表這首宛如中二病日記的歌，但他看著興奮的林晴河，沒把醞釀許久的拒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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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歌會議上，陳子澄沒跟其他人介紹背景，只提了句是不成熟之作，不見得要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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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也沒多成熟吧？」跟他最熟的楊國濱一秒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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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賜賢拎起列印出的歌詞，「收啊。我覺得很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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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這首詞。」Kiki輕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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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數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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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收這首歌後，陳子澄就交代主唱用唸白式唱法，別讓中二時期的絕望感因用力演唱更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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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段隨興唸白難不倒林晴河，但副歌為了呈現歇斯底里的情緒，高到林晴河差點得掐著脖子才能唱上去。苦瓜歌王音域偏低，比賽時就降了好幾個Key，若要合唱，勢必得為他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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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編曲時，鼓手和貝斯討論半天，節奏組的grooving總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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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團常會碰到這種狀況，音準了、拍子對了，聽起來反而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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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旋律地基的鼓跟貝斯不對勁，之後其他樂器繼續往上疊，只會變成比薩斜塔，叫約翰去扶塔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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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手寫樂譜的陳子澄焦躁得快把鉛筆啃斷，甚至忘記跟女友約好的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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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接到電話的陳子澄按著抽痛好幾天的太陽穴，「編曲沒弄好，明天我去不了。幫我跟妳媽說一聲，我過幾天再去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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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無法決定要挑哪套衣服去吃飯，打來問男友意見的周心恬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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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實話，是不是不想見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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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陳子澄揉爛一張寫一半的五線譜紙。「妳知道我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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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快一個月沒看到你了。」爽朗大方的周心恬難得陰陽怪氣，「喔，電視上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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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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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紅我很開心，你很忙我也能體諒，之前從沒跟你鬧過。」周心恬嘆了一口氣，「可是，我年初就跟你提過，我媽說我們交往一年多了，想見你一面，你也答應了。她特地從英國飛回來，你要我怎麼跟她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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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也很無奈，只能反覆解釋。「抱歉。週一要交，歌沒寫完，我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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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吃個飯，一兩個小時的空檔也沒有？」周心恬又說：「既然歌是在你們公司錄的，晚半天一天沒關係吧？不是常有歌手說為了品質，專輯延期嗎？難道你的自尊容許你為了趕死線隨便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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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點起菸，深吸一口才說：「不能因為我的私事影響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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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他團員就可以把事情全丟給你嗎？詞是你寫的，曲也是你寫的，現在連改編也是你，其他人到底有什麼貢獻？負責領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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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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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凶我做什麼？爽約的是你，現在還惱羞成怒？陳子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你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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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按熄只抽一口的菸，努力控制怒氣，語氣近乎冷漠，「如果妳不是我女朋友，我不用花那麼多時間跟妳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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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從剛剛到現在都在講廢話？」電話那頭傳來明顯顫抖的呼吸聲，「我不會傻傻問你：樂團跟我哪個重要？答案在我見過你那些樂團朋友之後就知道了。我是真的非常喜歡你，不然也不會厚臉皮倒追你，還求我媽回來見你……她跟我爸離婚那年就發誓這輩子不回來了……可是、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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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越講越混亂，只能緊咬嘴唇，發出隱忍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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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下意識抓皺手邊的空白譜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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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故意要把女朋友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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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忙完就去找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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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的回答是直接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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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一年半以來，這是周心恬第一次發脾氣，也是第一次掛他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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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踏進陳子澄房間時，正好聽到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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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花了幾秒猶豫，是要趁機補刀，替陳子澄數落其實很無辜的情敵？還是假裝大度，勸陳子澄過幾天再去道歉求和？前者真小人，後者偽君子，一個違心一個噁心，他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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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靠床坐在地板上，膝上擺著最常用的那把民謠吉他，眼前有一大疊樂理參考書，好幾堆外殼打開或沒打開的CD，腳邊放著CD隨身聽，長長的黑色耳機線蜿蜒在散落滿地的白色樂譜紙上，角落有個堆滿菸頭的菸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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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個混亂的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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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放慢腳步，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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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回便當店看同事，旁邊新開一家肉圓，是用炸的，生意很好。你整天沒吃東西，加減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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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跑宣傳後，林晴河的空閒越來越少，就辭去便當店的打工。當初要發專輯時，同事小黃主動跟他要了一疊預購單，跟便當店的菜單一起擺在櫃台，非常講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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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看了拎消夜進來的林晴河一眼，把手機往床上扔，「我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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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沒被他的冷臉嚇退，從另一頭搬來凳子，小心不要踩到滿地障礙物，將香噴噴的現炸肉圓拿出來，擺在臨時飯桌上，靠床坐下。「你忙，我吃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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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去客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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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才兩個人，開兩台冷氣太奢侈了吧？」林晴河用免洗筷指向房裡顯示十六度的冷氣，「你就算不為北極熊想，也該為南極企鵝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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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會被逗笑的陳子澄笑不出來，安靜看著說完真的開始吃東西的林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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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打一口一個的迷你肉圓外皮酥脆口感Ｑ彈，內餡使用溫體屠宰的黑豬後腿肉，肉塊汁多味美，筍丁和香菇給得很大方，還豪邁包進兩顆鵪鶉蛋，生怕客人吃不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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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林晴河吃到彷彿下一秒能圓寂升天，陳子澄要趕人的話衝到嘴邊，默默嚥下，變成一聲響亮的腹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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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沒趁機笑他，從塑膠袋裡拿出另一副免洗筷，拆開第二盒肉圓，把陳子澄喜歡的蒜蓉白醬和肉圓的粉紅醬一併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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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吃，我買了四盒，三盒給你，不夠再去煮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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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豬嗎？」陳子澄的語氣平板，表情已不再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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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頭也沒抬，「放心，就算是豬，你也是三隻小豬裡最帥的那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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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狂歡玩耍的週六夜，兩隻小豬並肩猛吃豬肉肉圓，同類相殘慘絕豬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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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消夜，陳子澄熬到凌晨四點半，新編曲仍呈現TBC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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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沒做完的他沒出席週日中午的飯局，早上八點開始陸續打了七、八通電話給周心恬，沒人接聽，他只能將超過字數上限的歉意分兩封簡訊傳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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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點，他跟團員們進錄音室，把握最後一天為該死的改編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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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指責拖到死線前才求救的創作主力，團員們彼此安慰「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他們有四人，而陳子澄唯一贏過諸葛亮的地方只有會彈吉他，問題很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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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從早餐時間卡到吃完晚餐、買完手搖，直到身為第二吉他手的薛賜賢嚼著黑糖珍珠，嚼出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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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straight聽起來怪，改成shuffle咧？」薛賜賢說完，吐了吐舌，「但我常抓不準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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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百年前就想過這方法的陳子澄抱著琴，直接打槍：「太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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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節奏平均穩定的straight，shuffle的三連音聽起來很活潑，跟暗黑風格的歌詞更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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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點頭，「本來想跳崖，現在變跳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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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賜賢不懂就問：「差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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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通常會死，一個通常不會。」楊國濱精闢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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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心的林晴河要求陳子澄用shuffle彈一段試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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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跳，不過……」林晴河摸著下巴，「逆向操作也是一條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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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示意他往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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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懂樂理的林晴河說：「用陽光的曲子唱黑暗的歌詞，也滿有趣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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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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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日文的主唱用非常有限的日文單字混合搭拉拉之類的無意義字眼，現場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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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哼完，Kiki忍不住問：「這是哪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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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籃高手的主題曲啊。好像叫……＜好想大聲說喜歡你＞？開頭歌詞就有寫到陽光……」林晴河繼續說：「不知道為什麼，之前聽完斷崖的原版，我腦中就浮現打籃球的場景，明明歌詞絕望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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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點頭，決定之後把這首歌找來聽。其他人沒說話，看向陳子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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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搭配詞意，陳子澄的改編一直往陰鬱沉悶的方向走。詞曲配合的殺傷力加上反覆重溫的心靈創傷，團員們還沒聽到，陳子澄自己先被虐到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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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人提醒他，既然調性不合道不同，乾脆各走各路，或許對比也能產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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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詞曲的第一吉他手回過神，「給我一……不、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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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抓著紙筆往外衝，大家問他要去哪裡也沒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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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面掛鐘走到晚間八點四十五分，明天早上九點，他們就得把改編好的版本交給製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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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抬頭看鐘，輕輕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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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以為Kiki擔心會開天窗，拍拍他，「安啦，陳子澄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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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要相信燈神！」作為迷弟，薛賜賢大聲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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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Kiki的動作，楊國濱問：「你是怕趕不上門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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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們沒留那麼晚，陳子澄、林晴河和楊國濱在外租屋沒大人管，薛賜賢的父母都忙，交代兒子記得回家睡覺就好，只有Kiki有十點前要回家的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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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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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跟著嘆氣，「我還以為出道之後，你媽會管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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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咪不知道我出道，我不敢讓她知道我穿蘿莉塔上台彈貝斯。」Kiki苦笑，「如果知道，她會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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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電視的時候，沒認出來嗎？」林晴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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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咪不關心這些。我跟她說我在唱片公司打工，她覺得這跟暑假去發傳單沒兩樣，還是念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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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說完，苦笑的變成另外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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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Kiki的家庭狀況，他們沒立場插嘴，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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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戳戳情緒跟著低落的第二吉他手，「你爸已經為了讓你玩團花錢簽我們了，你還不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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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賜賢嚼著珍珠，含糊地說：「你知道為什麼只簽三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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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閉眼瞎猜，「三年後，少爺要繼承億萬家產，成為霸道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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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億啦！」薛賜賢連忙否認，嚷完又降低音量，「不過……差不多是這樣。我爸覺得玩團沒錢途。」他比了個數錢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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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差點跳起來，「他自己就是開唱片公司的，不矛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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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半個大人，楊國濱懂薛老闆的想法。他深沉地抽了一口空氣菸，「傻孩子，唱片也有分能賺錢跟不能賺錢的。那些偶像歌手天王天后是能賺的，」他朝在場團員指了一圈，「像我們這種玩團的，不賠錢就阿彌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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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Kiki喜歡青峯的歌聲，林晴河說：「人家蘇打綠還唱進小巨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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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濱搖頭，「你看每年野台、海祭這麼多團，真能唱進小巨蛋的，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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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整天笑咪咪的楊國濱對未來那麼悲觀，林晴河想再辯解，錄音室的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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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回來了。鐘面走到九點整，才過十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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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受主唱舉例的影響，美系硬式搖滾的原曲被改得很日系，而且是適合當jump動畫主題曲的青春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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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原版是跳不跳崖都死路一條的絕望，改編版就是哪怕跳崖會死，也要想盡辦法活下去的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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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員們按照這版本編寫各自的部分，合奏幾次後，感想從「真的很跳痛」到「但還不難聽」，再演變成「其實滿有趣的」，歷時不到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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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ki在九點半提前離開去搭捷運，剩下三個臭皮匠與那個比不上諸葛亮的傢伙繼續調整細節，總算趕上末班南瓜馬車，得以在魔法消失的午夜前，離開「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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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早上，拿著咖啡打著呵欠的製作人勇哥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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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本名鐘詠詩，叫「詩哥」會被誤認成「師哥」，但「詠」這個字放在男性身上，又常被不認識的人聽成勇敢的勇。他認為姓名只是浮雲懶得糾正，就這麼將錯就錯。相較秀氣的名字和粗曠的外號，鐘詠詩本人長了一張狐狸似的鵝蛋臉，細長單眼皮眼睛、要笑不笑的薄唇，加上講話輕柔和緩，非常適合去演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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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在看完改編版的樂譜後，放下提神用的咖啡，要求他們現場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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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控制台前坐下，戴上耳機，示意小房間裡的團員隨時可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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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在死線前夕才勉強完成的版本，團員們根本認真沒練過，配合得亂七八糟。鼓手下意識按照原版節奏走，貝斯認真彈奏改編版，彈著彈著被向來信賴的鼓手帶歪。主奏吉他的表現最穩定，但因為跟節奏組不同，讓配合的節奏吉他愈彈愈困惑，指尖音符跟著迷路。主唱是最清醒的人，唱著唱著發現不對，乾脆閉嘴保養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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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雖然盛名在外個性固執，幸好脾氣不差，不像其他製作人直接開噴。等小房間裡你撞我、我撞你的連環車禍告一段落，他才按鈕通知裡面的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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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們練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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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端起他的咖啡，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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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揹著琴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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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哥，這版可以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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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腳踏出錄音室的勇哥回頭盯著陳子澄，幽幽地說：「不能用，我叫你們練幹麼？浪費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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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問出廢話還被製作人吐槽的陳子澄只能乖乖回答：「謝謝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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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叫他們七天變出改編版確實過分，勇哥拍拍吉他手的肩，踱著步子出去吃早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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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見很多的大製作沒意見，直到這一秒，陳子澄才有把暑假作業交出去的真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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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新編曲後，還要跟錄音師一起反覆調整。為同樣效果不同廠牌的效果器音效討論、因這一小節的鼓是要推前面一點還是放後面一些爭執，偶爾動手動腳，直到找出共識……等他們錄完音，月亮早就掛在天上打呵欠了。林晴河的部分已經搞定，之後還要給選秀冠軍配唱，但那是別人要煩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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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隨便在外頭吃完晚飯原地解散，回到家的林晴河癱在大熊娃娃懷裡一根腳趾頭都不想動，陳子澄則洗了個戰鬥澡，換上人模人樣的衣服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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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勉強轉動脖子，問陳子澄：「你要去哪？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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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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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丟下四個字，拎了鑰匙就出門。不用再解釋，那個「她」不會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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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縮回大熊懷裡，蹭了蹭毛茸茸的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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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他對關上的門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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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抵達時將近九點，按照慣例在門口押證件，請警衛轉告住戶有訪客。周心恬在電話裡告訴警衛，她不想見這個客人。認識陳子澄的大叔沒辦法，只能請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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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沒走，他又傳一封簡訊給周心恬：『我在樓下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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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完簡訊，陳子澄回到他的Kawasaki旁，靠著機車點起菸，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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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的夜晚比白天涼，但高樓林立的城市幾乎沒有風，悶熱暑氣像鼎泰豐的蒸籠，把每個人變成皺著臉流汗的小籠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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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的警衛大叔看不下去，借了一把印著補習班廣告的塑膠扇給他。陳子澄婉拒人家的好意，繼續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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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近午夜，一個人影從古銅色的雕花鐵門內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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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我沒下來，你是不是要站到早上？」披著針織外套，穿著睡衣的周心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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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沒回答，只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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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拎著紙袋的手顫了下，「我很喜歡你，但……」她習慣性咬了咬唇，「我們不適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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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摸了摸她的臉，「別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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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笑了下，輕輕把他的手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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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睡了嗎？我想上去跟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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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周心恬拎起紙袋正要說話，陳子澄的手機響了。「你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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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看了一眼來電者，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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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會回去。沒事，你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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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不用問是誰打來，她半真半假地調侃，「其實，你真正喜歡的是林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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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以來一直平靜到近乎溫和的陳子澄瞬間變臉，「我不是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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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也認識好幾個同志朋友，男女都有。同性戀不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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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歧視同性戀，我討厭他們。」陳子澄咬咬牙，「因為，我爸就是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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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一年半，周心恬只知道男友的父母離婚，他跟著母親，從沒聽他提起關於父親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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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緊手裡的紙袋提把，那些關於多元平等、真愛無敵之類的說法，就這麼卡在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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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楊國濱知道的家醜一旦開口傾訴，後續再不堪也變得容易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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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二的時候，他跟前男友舊情復燃，被我媽撞見，他們離婚了。」陳子澄扯扯嘴角，「我媽後來跟我道歉。她本來想忍到我考完高中再離，但她覺得太噁心，拖了三個月，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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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往前一步想抱抱陳子澄，伸出去的手遲疑著，落在他肩上拍了拍，就像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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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了。」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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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過去。我恨他一輩子。」陳子澄深吸一口氣，「我跟妳說這些，只想告訴妳：我不可能喜歡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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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低下頭，「是我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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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搖搖頭，指向她手裡的提袋，「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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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將紙袋交給陳子澄，「你那件皮衣，我媽在英國找到了。全新的。我本來想今年耶誕節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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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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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打開紙袋，拿出套著防塵袋的外套，拆開包裝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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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寸剛好。謝謝妳，也謝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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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謝。本來就該買一件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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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身穿帥氣皮衣站在重機旁邊的陳子澄，周心恬的鼻頭有點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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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唇，「很晚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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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沒動，深深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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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裝凶趕他，「快回去，不要耽誤我睡美容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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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恬，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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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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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沒回答，「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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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恬轉身，在陳子澄目送下，一步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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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不見周心恬進門後的身影，陳子澄才發動機車，騎進黑透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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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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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到家時，林晴河正在翻冰箱找可樂。發現陳子澄回來，他決定多拿一罐進貢給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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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坐在玄關的地板上，看起來很累，連鞋都沒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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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用可樂敲敲他的肩，「叮咚叮咚，有人在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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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的視線落在可樂上，「有啤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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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吧？上次那個誰來的時候……」話到一半，林晴河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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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這期盼已久的消息應該開心，林晴河卻發現自己很難過，僅次失戀的暗戀對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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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去拿錢包和鑰匙。經過陳子澄身邊時，被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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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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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回：「買酒啊。冰箱剩兩罐，不夠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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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這才抬頭看林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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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雙眼發紅，不知道是這陣子寫曲太累或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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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河不敢再看，故意伸手推他，「去客廳等。蹲在這裡，等一下要咬拖鞋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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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澄順勢往後倒，癱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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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眼，低聲說：「快去。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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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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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喝到天亮，睡到隔天下午，沒再提起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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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公司找來選秀節目的冠軍跟一方通行合拍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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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合唱礙於對方太忙，各錄各的沒見到面。他們直到這回拍攝，才見到傳說中的苦瓜王歌王江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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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軍不是他們的歌迷，但居然叫得出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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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江一軍的女友凱西是一方通行的粉絲，從地下時代的WASD就開始追。不到160的身高，靴子永遠高於20公分，就為了擠到第一排不至於缺氧被人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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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員們對這個小個子大嗓門的女生頗有印象。她會在總決賽慫恿男友選唱本命樂團的歌曲，非常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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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真相的謝雨城則心情複雜。既意外歌王沒騙他，又意外歌王真沒插手。對於沈皇風沒插手這件事，謝雨城也說不清是慶幸不用欠人情，還是驚訝他居然不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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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城腦中冒出無數漫畫的氣泡對話框，每個泡泡都寫著沈皇風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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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察覺經紀人異狀的團員們圍著江一軍聊得很開心，開玩笑說要頒一塊「再生父母」的匾額給江一軍和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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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靈的湯圓趁現場仍在調光，連忙跑回車上，將跑宣傳常用的團員簽名照、海報和幾樣週邊全打包進印著公司logo的紙袋，裝了滿滿一大袋送江一軍，以資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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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很苦情，本人很樂天的江一軍笑著收下禮物，還說如果之後開演唱會，希望能邀請一方通行當特別來賓，團員們拍著胸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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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編版MV中，全白打扮站在暗夜布景前的一方通行成員與身穿純黑西裝站在光亮處的江一軍分立左右，江一軍用低沉嗓音深情演唱絕望歌詞，時而與林晴河的高亢聲線對話，時而跟青春陽光的旋律對比。雙方人馬越唱距離越近，副歌高潮處，兩人合唱，不同音調唱著同樣字句，激越歌聲從熱烈樂聲中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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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化的爆炸特效後，黑暗與光明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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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變成灰色，樂團與歌手不見蹤影，只留下一行手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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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起於混沌，亦終於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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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城在會議室的投影螢幕上看完MV導演寄來的完成版檔案，莫名想起那個在外光鮮亮麗像孔雀，家裡全部灰濛濛的歌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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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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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城回神，對上團員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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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中二，但還可以。除了最後那句。」謝雨城記得討論腳本時沒那句話。他看向最有嫌疑的成員，「那句是你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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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陳子澄板著臉否認，仔細看，冷臉上似乎有點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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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紛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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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導演加的，覺得這樣比較文藝。」楊國濱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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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們是無辜的。」林晴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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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裡最接近文青的Kiki沒吭聲，薛賜賢嚼著口香糖，吹出一個大泡泡，直接糊在臉上，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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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呢？叫他們再改？」謝雨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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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而已，沒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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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負責音樂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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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專業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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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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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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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大家可以接受，他也省得再花精力跟對方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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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城收拾筆電站起來，「那我拿給其他人看，如果順利，月底之前就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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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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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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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城擺擺手，「繼續努力。運氣好的話，還有更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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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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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雨城搖搖手指，神秘兮兮地離開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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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版專輯挾帶選秀節目的熱潮，一舉殺回排行榜前十，首週奪下第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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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謝雨城再三強調是最近沒有大牌發片，大家依然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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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公司會藉宣傳名義辦記者會或慶功宴，團員們覺得自掏腰包比較有誠意，趕在公司之前，先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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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謝雨城和湯圓，他們邀請好幾個這段時間勞心勞力的工作人員。本來也有約勇哥，但大製作忙著盯天王的單曲，叫他們自己去玩。於是，黑洞音樂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地去吃那家店員會九十度鞠躬的麻辣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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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要去吃火鍋，謝雨城傻眼，「為什麼夏天要吃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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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晚加入但已深得該團精髓的薛賜賢連忙搶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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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吹冷氣吃火鍋，超！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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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笑得東倒西歪的小鬼們，謝雨城只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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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的爽點，老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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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上次是為了欺騙純情少男心而賠罪，這回單純慶祝樂團有好成績，平常不喝酒的謝雨城在團員們起鬨下，被灌了好幾杯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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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配啤酒又是另一種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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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們討論什麼火鍋料配啤酒最搭，聊著聊著突然吵起來，謝雨城只能端著酒杯感嘆年輕真好，傻得那麼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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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打斷老人家的感嘆，謝雨城接起電話，周圍太吵聽不清楚，邊講邊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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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人在外面，你大聲點……蛤？今天不是愚人節，你別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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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謝雨城在講電話，飯桌邊的人們自動降低音量怕影響正事，顯得此時謝雨城刻意拉大的嗓門格外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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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他們可以辦大型演唱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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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verse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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