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一零九章：心契

這記憶……到底是誰的？

　　是自己的？

　　若是，那他是何時認識顧行之？

　　又為何對皇宮有如此深的感受？

　　心中那股悸動，本就存在，只不過是自己忘了？

　　對皇宮竟有這樣深刻的熟悉感，難道……自己並非真在清溪村長大？

　　那——我究竟是誰？

　　走在前方的顧皇后見身後人停在遠處，目光凝在練武場的方向，臉上浮著難掩的困惑與迷茫。她心頭一緊，放慢腳步折返，輕聲喚道：「陸將軍？」

　　陸青澤猛地從愣神中回過神來，望見顧皇后已至身前，急忙俯身行禮，低聲道：「末將一時失態，請皇后娘娘恕罪。」

　　「無妨。」顧皇后目光也投向方才他駐足的方向。

　　那一處，傳來鏃破風聲，箭矢斬空。她略估時辰，心知那應是云琛正在練射。

　　「陸將軍是琛兒的武師父？」

　　陸青澤神情略有靦腆，微微頷首。「是。」

　　「本宮該感謝將軍教導有方。琛兒近來騎射進步許多，這都是你的功勞。」

　　「皇后娘娘過譽，七殿下天資聰穎，末將不過是盡一己之責，不敢攬功。」

　　顧皇后望著眼前這謙遜沉穩的男子，心底不免浮現舊日影像——那個曾同樣溫順有禮、從不爭不搶、卻為愛義無反顧的少年。

　　她無聲地輕嘆，抬眸望向雲霧漸散的天空，忽然問道：「陸將軍與文武侯......熟識？」

　　此言一出，陸青澤神色猛然繃緊。經過方才三皇子的污言穢語，如今再被顧皇后這般點問，他心頭一顫，隱隱有種將要墜落之感。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湧情緒，聲音低啞而顫抖，「末將與文武侯……並不熟識，也……不、要好……」

　　話落，尾音虛弱，像是被什麼哽住了喉。

　　顧皇后望著他極力掩飾的神情，心下已然明瞭，卻未戳破，只是柔聲再問：「陸將軍，是否心悅文武侯？」

　　話語輕柔如絲，卻宛如石入深潭，激起千層巨浪。

　　這一問，不單是探尋，更像是一種試煉——

　　陸青澤瞳孔微震，身體不自覺顫了下。腦海中不禁浮現蕭景帝於御書房中警告之語。

　　如今連皇后也來詢問……

　　他與顧行之，真是不能、不該、也不容於世嗎？

　　他強行按下心頭激盪，拚命否認。「未……未有。文武侯身份尊貴，不是末將……能心悅之人。」

　　然而，那句「心悅」才剛出口，喉間便一陣酸澀。

　　這兩字如千斤重錘，硬生生砸回心底，越壓，越疼。

　　看著他那欲言又止、口是心非的模樣，顧皇后心中更是了然，唇邊泛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若無心，又怎會孤身冒險赴韃靼，連命都不要，只為救他一人？若真無情，又怎會傷未痊、體未癒，仍執意連夜返京，甘願陪在他身邊？」

　　她語氣不重，卻字字入骨，每句都像一枚針，準確地刺進陸青澤深埋的心事。

　　陸青澤唇瓣顫動，臉色蒼白，喉頭一滯，只道得出：「末......末將......」

　　這兩字未竟，便再無聲音。

　　她說得都對，句句說中他的事，卻也都是他不敢承認的事。

　　若真無心，又怎會如此心痛？

　　若非動情，又怎會在每一個與顧行之相關的決定上，將自己推向風口浪尖？

　　然而，即便顧皇后知曉、明察，他也不能承認。

　　他與顧行之之間，隔著的不僅是身份尊卑，更有血統、權勢與無盡的過往。

　　如今，自己早已沒有那種身份與他而行，怎敢奢言——心悅？

　　顧皇后靜靜地看著他，這樣一個面容俊逸、神情克制的青年，與她記憶中那個為情執著的少年何其相似。

　　那年，云宿出征，也曾有過這樣的眼神。

　　愛而不得。

　　卻仍堅守心意，不言不棄。

　　她的目光緩緩轉向遠方的練武場。

　　那裡是顧行之與云宿初見之地，也是他們太多回憶的起點。

　　如今，云宿已遠，留下的只有一座空場、一個人，與那場無法終結的思念。

　　她聲音低下來，帶著一點喟然，也是一份溫柔體諒。

　　「本宮與皇上不同，或許他對這份情感有所忌諱，甚至……厭惡。」

　　語氣停了半息，她目光再度落在陸青澤臉上，眸光柔中帶銳。

　　「可本宮不這麼想。」

　　這話說得極輕，卻如石落心湖，激起陸青澤心頭漣漪。

　　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有人，真的能理解他。

　　陸青澤帶著詫異望向那張與心上人有著相似輪廓的側顏。那瞬間，一股陌生卻熟悉的安心悄然浮上心頭，卻又不真切。

　　他明白，那份溫柔原不屬於自己，卻還是忍不住想得到她的認同——就算只有片刻，也好。

　　顧皇后輕聲一嘆，眼神落在遠方高遠天際。

　　「我們顧家人啊，太過專情了……這是優點，也往往成了劫數。」她語氣輕柔，卻藏著無限感慨。

　　「一旦動情，便是死心塌地。可這般深情，最終傷的，也多半是自己。」

　　聽見這句，陸青澤心頭微震，胸口似被什麼攫住，隱隱發痛。他垂下眼，薄唇緊抿，將那份情緒咽回肚裡。

　　他知道，自己對顧行之的感情，從來就不被允許，是逾矩，是奢望。

　　顧皇后瞥見他神色中的壓抑與自卑，不禁微微一笑，語氣卻仍溫婉。

　　「陸將軍，本宮知道你十分喜歡長寧。」她停頓了片刻，目光深深，「但……這條路不容易走。」

　　這句話，宛如一堵高牆，直直矗立在他眼前。

　　陸青澤喉頭一緊，拳頭下意識地收攏，他連抬頭的勇氣都失去。

　　如今的自己，既無名無位，又一無所有，拿什麼與他比肩？又憑什麼說愛？

　　就在他將自我關進沉默的那一瞬。

　　「陸將軍。」顧皇后轉向他，聲音柔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你有把握，走進長寧的心嗎？」

　　他一怔，驟然抬首，只見顧皇后正朝他微笑，目光含著深意。

　　「皇后娘娘……？」他聲音微顫，不解這番話是何用意。

　　顧皇后未作正面回答，只輕輕接道：「如若是你，本宮倒……十分期待。」

　　她的聲音柔若細雨，卻猶如黑夜中乍現的燈火，將陸青澤心中的陰霾照亮一角。

　　他愣在原地，許久說不出話。

　　「陸將軍。」顧皇后緩緩問道，目光凝視他的眼底深處。「你……會是那個讓長寧重新快樂的人嗎？」

　　「我......」那聲音幾乎是從靈魂深處湧出，一股衝動在胸腔翻湧，幾欲脫口。

　　可就在那「會」字將出口的剎那，他又頓住了。

　　他何嘗不想，何嘗不渴望那人是自己？

　　可如今的他……什麼也不是。

　　顧皇后看著他那帶著掙扎與渴望的眼神，那種壓抑的深情，竟與當年的云宿一模一樣。

　　她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升起一絲盼望。

　　或許，眼前這個少年，真的能帶她那寶貝侄兒，走出那條名為「情」的死巷。

　　「陸將軍，本宮對你有信心。」

　　這句話猶如天降甘霖，灑落在陸青澤那片乾涸心田上，讓他怔怔立於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從早朝開始，一路至此，無論是蕭景帝的冷言、三皇子的譏諷，抑或內心那層層自我懷疑，他與顧行之的關係，不是被質疑，便是被侮辱。

　　他早已預備好承受來自顧家人的冷對，甚至以為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會以「不知羞恥」責斥自己這份妄念。

　　卻萬萬沒想到，她竟說「有信心」。

　　那瞬間，陸青澤心中激蕩不已，臉上神情自不自覺由憂轉喜，眼中甚至閃著細光，方欲抬眸向她回話時——

　　忽地，一道鏗鏘中氣的聲音自宮道一側傳來。

　　「參見姑母。」語音沉穩、步伐穩健，帶著將門之氣。

　　顧皇后與陸青澤齊聲望去，只見一身緋紅朝服尚未更換的顧三郎，正邁步而來，衣袂隨風微揚，氣勢自成。

　　「長淮，免禮。」顧皇后語氣和煦，眉目間多了幾分喜色。

　　陸青澤也急忙行禮，「末將陸青澤，見過安北將軍。」

　　顧三郎目光略過他們相處的畫面，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旋即收斂神色，語氣平穩，「陸將軍，免禮。」

　　話落，顧三郎便用著幾分探究的眼神望向顧皇后，眉梢輕挑，似是無聲詢問。

　　「本宮一時興趣，想與陸將軍走上一段。」顧皇后語氣淡淡，彷彿只是無意之舉。

　　顧三郎未多言，僅淡淡點首應下，心下卻已暗自揣測。

　　陸青澤見狀，也知兩人或有正事相商，便識趣行禮道別。

　　「末將不敢叨擾皇后娘娘與安北將軍敘話，請容告退。」

　　「好。」顧皇后頷首，目光轉向身旁宮女吩咐。「送陸將軍出宮，別再讓人阻他離去。」

　　「是。」宮女福身應命，轉而向陸青澤微引手勢，「將軍，這邊請。」

　　「多謝。」

　　看著那道筆直離去的背影，顧三郎緩緩走到顧皇后身旁，與她一同望向遠方。

　　微涼秋風拂動二人衣袂，帶著藏不住的惆悵與回憶。

　　「太像了......他與宿兒，實在太像。」

　　壓抑許久的思念終在這刻潰堤，顧皇后聲音微顫，眼眶泛紅，手中帕子拭去淚意。

　　「姑母……別太過傷神。」顧三郎語氣溫柔，目光含著安撫。

　　顧皇后眼底的痛楚仍未散去，語調卻多了幾分怒意：「唐太傅……他是真想將長寧逼上絕路，才會故意找個與宿兒這般相像的人，讓他日日對照。」

　　這話道出顧家兄弟當初見陸青澤的第一反應。

　　顧三郎沉默片刻，復又開口：「幸好他……似乎與唐太傅並無親厚之情。」

　　說罷，他似想起什麼，轉頭凝視顧皇后，「姑母，先前音謹來問的那件事，可有結果？」

　　顧皇后微微一愣，低聲重複，「你是說……你們懷疑陸青澤，是賢妃遺落在外的第二個孩子？」

作者說：

吼！阿澤終於要回去見長寧了！

本章引言：

若非宿命相連，何以一眼成契？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Z2yieOan
緣起無聲，心動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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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心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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